明月入梦
第十六章 梦忆苔岑（旧版）

当天晚上，我请徐阿姨过来，在她的陪同下为兰芝阿姨造梦。我把工作室的窗帘拉上，让兰芝阿姨躺在工作室的小床上，给她播放了一段白噪音。待她入睡后，我摇动了三下摇梦铃，默念“摇梦三响，请君入梦”，把摇梦铃放在她的枕边，然后在她身边坐下，闭上了眼睛。

一片氤氲中，果然出现了一双布满伤痕的脚，但是雾气太大，始终看不清这是谁的脚。我开始构筑梦境，太阳升上天空，雾气消散，一张秀气年轻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他个子高高的，很是单薄，穿着袖子磨了边、有些发黄的白衬衫，手上拎着解放鞋，挽着裤腿，脸上有一些窘迫，他很不好意思地对面前的老师说：“老师，我回去找父母拿学费，但是还差一块钱……”，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几元钱。老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胳膊：“没事，老师先给你垫上，你快去洗洗脚，穿上鞋吧！”

我想，这必是高中时代的尔德先生了，那个年代高中的学费应该就是几块钱，但对于尔德先生在乡村的父母来说，这却是一份高昂的支出。尔德很快洗好了脚、穿好鞋子回到了教室中，他刚一回到座位上，同桌眉毛边有一道疤痕的男孩就阴阳怪气地打趣他：“又光着脚回去要钱啦？一个学费都要分好几次交，要我说还是回去帮你爸妈种田吧，省得总在我爸面前炫耀儿子学习好！”尔德只是低头不说话。“王建中，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坐在他们前面的兰芝回头说道。

下午的劳动技能课上，老师让学生们拿上铁锹、簸箕去参加劳动实践。老师把学生们领到一片抽干了水的池塘，给大家分好组，让大家挖塘泥。尔德和兰芝分到了同一组。大家需要把塘泥用铁锹铲到簸箕里，再运到树林去。老师一声令下，学生们立刻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干着干着，兰芝感觉手掌一阵疼，不知什么时候，手掌已经起了水泡，还被磨破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想想还有那么多没有挖完的塘泥，一下子哭了出来。尔德看她哭了，又看到她磨破的手，一把拿过她手里的铁锹说：“我来挖吧，你就在这休息下，没人会发现的。”兰芝感激地看着他。劳动完成时，兰芝想帮着拿工具，尔德也一把从她手上把工具拿到自己手里，然后快速地往教室走去。

兰芝连忙朝前走，想赶上尔德。突然，兰芝面前出现一道具大的黑色铁幕，四周一片黑暗，王建中不知从哪冒出来，对着她大喊：“哎呀，你们这是在搞对象呀，真不要脸！真不要脸！真不要脸！”他不停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大，嘴巴越张越大，几乎要把兰芝呑没……

我能明显感到做梦的兰芝阿姨极度愤怒和不安，她的意志正急切地想让自己逃离这一切，来从梦中醒来。即使已过耳顺之年，梦中的她依然对当年的痛苦感受记忆犹新，于是我睁开了眼睛，帮助她从梦魇中醒来……

兰芝阿姨醒来后，她一把握住徐阿姨的手，痛心地说到：“那双脚真的是尔德的，可怜的人啊！”

我连忙给兰芝阿姨放了一段舒缓的音乐，帮助她缓解情绪。

我注意到她的梦中出现了一个叫王建中的人，似乎很关键，于是等她情绪平复后，就问道：“兰芝阿姨，王建中是个什么样的人，感觉他对您和尔德先生都很不友好。”

“他，是一个小人！”兰芝阿姨恨恨地说道，“他和尔德是一个镇上的，他的家里却富裕得多。可能是父母总在他面前夸尔德学习好，而他学习一直垫底，就对尔德心生嫉妒，总是对他冷嘲热讽。就是他天天传我和尔德的流言蜚语，那个时候年纪轻，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明明没什么，但是别人一说就觉得不特意疏远一下，就真有什么似的……后来回忆起来，觉得真傻哪。”

“青春期的孩子，有多少不敏感，不被别人的言语左右呢。”我安慰兰芝阿姨道，“既然年少的王建中确实对尔德先生很不好，那么我想从他身上应该可以找到点什么线索，高中毕业后，您还知道王建中的消息吗？”

“高中毕业后，我就去省城上大学了，王建中没有考上，应该不再念书了。当时想到再也不用受这个小人的流言困扰，我还高兴了好一阵。而且尔德和我考入了一个大学，还是同一个班，但是即使在大学同一个班，我们也不再像高中初期那样是很好的朋友了，而且不久他就休学了。”兰芝阿姨回答道。

我点点头：“大学的尔德先生，有什么死对头吗？”

兰芝阿姨摇了摇头：“他变得比高中更沉默了，看上去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对头。”

“我想，我需要从王建中身上，开始下手。”我笃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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