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沉寂。
就像被人卡住了喉咙,没人说话。
曾巩沉默的看了看他左边的张载、程颢等人,又看了看右边的刘几、刘凤山等人。
他发现,他们这些人,都是同一副表情,同一副面孔。
惊讶、震撼、释然、不甘。
他没有说话,也没必要去问他们怎么看,有什么想法。
因为他知道,他们的想法,与他一般无二。
“他居然真作出来了。”
“而且各方面完全不逊于晏叔原的临江仙!”
虽然两首词风格迥异。
但他们这些人,起码的鉴赏能力,谁也不缺。
曾巩望向对面齐衡,委实一言难尽。
“这样的一个少年郎……怎会是权贵子弟!”
说心里话。
别提他这边的同年好友了,便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嫉妒这少年的一身才气。
可是不行。
他是权贵子弟。
是顾廷烨请来折辱他们的权贵子弟!
大宋文坛,怎能容一个权贵子弟,欺他们一头,压他们一世!
曾巩神情凛然,目光炯炯。
……
安静过后,整座楼里处处都是窃窃私语。
有的是在浅唱。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有的是在低吟。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两首词仿佛拥有莫大魔力,让所有人都沉沦其中,难以自拔。
这一刻。
对很多看热闹的人来说,也许胜负也没那么紧要了。
但既然是较量。
当然要有胜负。
曾巩强自振作起来。
他向高台上的魏行嫣笑道:“魏行首,既然这题是你出的,不如便由你来评评,哪个最好,哪个次之。”
闻言。
人群便也都看向了魏行嫣。
齐衡也没例外。
他也很想看看这位很有几分知性美的行首,如何回答这一难题。
不管怎样。
好处吃下了,总得付出代价。
……
很多人都以为魏行嫣会十分为难,各种推脱。
却没想到。
这位魏行首相当大方的明媚一笑,娓娓道来。
“小女子才疏学浅,岂敢评价?”
“只是在小女子看来——”
“倘若小女子是在文人宴会上献艺,首选肯定是晏公子这一首临江仙。”
“但倘若小女子是在某位大人府中献艺,首选还是小公爷这首更好。”
她看似什么都没说。
但其实什么都说了。
自古才子配佳人,文人骚客的宴会,当然是要落花人独立。
而朝中大人饱经沧桑,府中私宴大多是同僚故友,自然要感慨古今多少事。
所以重点是。
她觉得都好,分不出高低。
当即。
便有好事者大声喊道:“魏行首,你这面面俱到的功夫委实不错。”
“但今日却蒙混不了。”
“无论如何,总要排个名次出来。”
魏行嫣轻咬朱唇,暗自恼怒。
见状。
齐衡也有些好笑。
这姑娘有几分急智,也知道谁也不好得罪。
可架不住有人起哄啊。
她今日只怕是要遭难了。
果然。
魏行嫣咬着唇,愣是说不出话来。
她在台上满脸通红,鲜艳欲滴。
终于。
有人看不过去了。
“何必为难一个小小女子?”
“曾子固,齐小公爷,不如由老夫倚老卖老,来做这一场评判。”
“你们看……如何啊?”
顺着声音。
所有人的视线也都挪到了三楼那里。
一个面向黝黑的中年人。
一个淡然含笑的儒雅老者。
登时。
曾巩等人纷纷起身,绕过长桌,他们向那里躬身行礼。
“原来是介甫兄与君谟老大人。”
“竟不知您二位也在此地。”
“实在失礼。”
齐衡愣了愣。
看曾巩他们这样郑重其事,他原本还寻思着要不要也跟过去打个招呼。
但他身边这群权贵子弟,竟是一动不动?
他有些纳闷,压低了声音。
“君谟是谁?”
顾廷烨摇头,看向袁文绍。
后者毕竟在宫里当差,朝中大臣也都认识。
他很快回道:“蔡襄,枢密院直学士,三司副使。”
“庆历四谏之一。”
所谓庆历四谏,便是以范仲淹和欧阳修为首的改革派中坚骨干。
当然。
这个身份齐衡不熟悉。
他最熟悉的还是蔡襄另一个身份。
这位可是和后来的苏仙,黄庭坚,米芾并肩的当世文学家,书法家。
人称苏黄米蔡。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如今也是大宋的三司副使,协揽全国财政,位高权重。
齐衡疑惑又问。
“既然是这样一位大人物,又和王安石在一起。”
“怎么我看你们毫不在意,动也不动?”
袁文绍笑道:“跟一帮文臣讲什么虚礼。”
“再说……这里是樊楼,又不是朝堂。”
齐衡懂了。
这帮权贵子弟的不敬,既跟文武不和有关,也跟他们年轻气盛有关。
信不信。
如果换成他们各自的家主,不管是顾侯爷,还是令国公,肯定不敢如此慢待。
只能说。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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