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还是修仙界的圆
第四章（旧版）

程楚挣扎了大半天，最后还是找云杉说：“师父，我不想去。”

“你有去的理由，我可以说给你听。”云杉道，“可你有不去的理由吗？如果有，你得说出来让我知道，我们才好商量。”

程楚吐出一口气：“就是不想去，不想离开这里，离开你，离开徒弟……”

云杉难得神色认真：“那我先来跟你说要去的理由。”

“第一，小楚儿，人终究会分开的，无论是我，还是你徒弟。如果你说你不想离开我们，那你就更应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喧天门只是一个小门派，只是这鹤鸣山上的一隅小天地，天下之大，丰富多彩，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去走走看看？”

“第二，你修行不够，这些年我跟傅叶虽然陪伴着你，但也耽误了你，我是个爱玩的，把你也带成了爱玩的人，然后你又把傅叶带成了爱玩的人，我们在互相耽误。”

“第三，此行是‘神明之子’的汇总，他们会让你看见同为神明选中的人，你们有何差距。我相信比你强比你刻苦的大有人在，我想让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的徒弟，不能只有自信，也要有眼界。”

“为师当年在外游历十余年，该看过的地方都看过了，才甘心留在鹤鸣山上。”

“你呢？我的徒儿。”

一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刚柔并济，就像当年劝三岁大的程楚收徒一样。

程楚其实是知道此行躲不过的，她便问：“可否让傅叶同行？”

“不可。”

“为何？”

云杉张口就来：“去昆仑山历练是好事，但绝不是轻松的好事。他修为不够，去了只有被碾死的份。”

程楚沉默了。除了傅叶刚上山那年修为突飞猛进之外，后面四年，他们两个总在嬉笑打闹，没有用心修炼。

程楚离开之后，云杉唤了一声，站在屋外听了全程的傅叶这才进屋。

“小狼崽子，真本事没学会，倒是学会偷听了。”云杉没好气道。

傅叶任由责骂。

云杉骂够，坐下道：“说说，这事你怎么看。”

傅叶抬眼看了云杉几次，才说：“师父修炼停滞，你陪同前去为好。”

“你呢？”

“我留在这里等师父回来。”

云杉总算气顺了一点，他对程楚的一番“苦口婆心”其实很多都是张口就来的夸大之词，不为别的，就是必须要把徒弟说去昆仑山！绝对不让傅叶跟着！

其实云杉一直没整明白这个小狼崽子对他的敌意是怎么回事，几度怀疑过他跟程楚交好是想拉她下水共沉沦，奈何证据不足。

这日傍晚，程楚拉着傅叶一同偷溜下山。

这些年他们都没有下过山，分别在即，程楚玩心大发，趁着大家不注意，带上徒弟一起溜出来玩。

集市上就是不一样，除了法术，其他应有尽有，都是鹤鸣山稀罕的东西。

程楚抓着傅叶一起跑过街道，跑过大桥，跑过绵长的巷子，又飞身而上，轻轻踩在瓦屋上，让人以为她是用了高超轻功的小女侠。

集市上分外热闹，有人害怕尖叫，有人开心欢呼。

程楚笑了笑，跟傅叶离了人群。

后来终于累了，夜也彻底静谧。

江面上泊了许多艘小船，程楚躺在船上，闭眼浅眠半刻，睁眼时，傅叶不在身边，只见满船清梦压星河。

她以为她在做梦。

直到看见百米外，傅叶在湖面上使用轻功。

不，不是轻功，因为他的脚，根本没有点到水。

程楚渐渐合上眼皮，嘴角笑意也收敛起来。

少年迎风而来，手上拿着热乎乎的地瓜，直到他行至眼前，已经能依稀闻到他身上清浅的松木香气。

船面没有任何响动。

程楚没有做梦。

皱了皱小脸，睁眼看见身姿笔挺的少年，她朗声笑道：“烤地瓜！”

傅叶浅笑：“袋子还有其他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炒板栗？”

傅叶愣了一下：“你喜欢板栗吗？”

他只听程楚说喜欢烤地瓜跟糖葫芦，没听过炒板栗。

见傅叶的神情，程楚笑眯了眼睛：“是糖葫芦！”

正是糖葫芦。

一颗颗红彤彤、亮晶晶、甜滋滋，串联在一起的糖葫芦。

“哪来的钱？”程楚突然问道。

“五年前跟着我一起拜入师门的。”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钱人。”五年和睦相处，程楚差点忘记了，当初她跟师父都怀疑傅叶的真实身份。

程楚咬着酸甜的糖葫芦说：“傅叶，要好好修炼，我也去修炼。记得，我回来要检查的。”

满天繁星之下，傅叶微笑道：“好。”

几日后，云杉跟程楚准备动身，奔赴昆仑山。

喧天门没钱备马，一开始程楚想骑鹤下山，云杉二话不说将白鹤从徒弟胯下解救出来：“小没良心的，都比人家高了还想骑人家，你想活活累死它吗？”

云杉怜爱地抚摸白鹤，将它放走，告诉程楚一个残忍的真相：“你长大了，不能骑鹤，要么飞，要么御剑。”

程楚最怕麻烦了，所以她不用剑，选择飞。

上天之前，程楚看着今年开始长得跟她一样高的徒弟，又啰哩啰嗦地嘱咐说：“你要好好修炼，照顾好自己，大口吃饭大口吃肉！为师会回来陪你的！”

云杉打了个哈欠，懒散道：“你养徒弟怎么比养了个儿子还操心？”

程楚：“……”

傅叶：“……”

程楚走后，傅叶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这是程楚万万没有想到的，却也是云杉跟傅叶都预判到的结果。

喧天门里，许多人都不待见傅叶，之前因为程楚天天在身边护着，没人对他做什么。

现在程楚走了，云杉也走了，一去好几年，某些人的心思也就不再藏着了。

幸好，他是一个十岁大的人了，不怕被人设计陷害，他懂得清者自清。

幸好，他这几年吃得多吃得香，身体强壮，扛得住棒打。

幸好，他有偷偷修炼，也有偷偷学了些疗愈的法术。

但是，傅叶的问题层出不穷，总是一件事情平息，又生出一件事来。

连诸礼都有所察觉。

“傅叶，可是有人欺你？”

“并无。”

“有什么问题要跟我说，我会尽量助你……莫要做错事。”

诸礼问不出来所以然。

只有傅蔺跟傅静知道傅叶受了什么苦。

他房间里找到的那瓶酒，被打破的古物，受伤的旁门小师弟……这些种种，皆是诸基的徒弟傅炘所为。

是他陷害诬陷于傅叶。

傅叶却不让他们说出来，他说他不想生事，想留在喧天门里，直到程楚回来。

傅蔺胆大，也看不惯这样事，傅叶说不要告诉诸礼的时候，傅蔺不同意，扯着嗓子就走：“说出来你也可以留在喧天门里！又不是你犯错，还怕被逐出师门吗？”

傅蔺走没两步，停了。

因为他身后传来了跪地声，傅叶下跪了。

傅静红了眼睛，傅蔺咬牙，头也不回，低声答应说不管这事了，然后喊上傅静一起离开。

从此之后，看见傅叶，傅蔺都绕道走。

他怕再知道点不公平的黑事，他就要对不住人家那一跪了！

五年前，和傅叶一起进来喧天门的傅炘，刚好认得傅叶，虽然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但是就凭看见他的地点，傅炘知道他的家世并不清白。

而家世不清白的人，是不能进喧天门的。

所以叶翎才需托人为自己做了个假身份。

偏偏他那天进出的是修魔界赫赫有名的欢谷，叶翎又长得极为漂亮贵气，即便旁人见过他一眼，也会久久难忘……

本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傅炘是懂的，他知道的不多，也无意揭穿傅叶。分明只是不小心说漏了点，却没想到师父抓着不放，要他全部交代。

他才将自己所知道傅叶身世都告诉了诸基。

在听闻取名号一事，知道程楚对新认的徒弟很好之后，诸基直接去找了傅叶，他要傅叶帮他，带坏那时年仅三岁的程楚。

条件是他会保守秘密。

云杉猜想的不错，明面上，傅叶的任务就是和程楚一起不务正业，耽于享乐。

这交易直到程楚被云杉劝去昆仑山，方才结束。

程楚离开的当晚，诸基来找傅叶，问他为什么连个小姑娘都留不下。

傅叶只道：“兹事体大，程楚不会不懂，云杉也不会纵容。”

没有跟程楚待在一起的少年不再阳光朝气，而是内敛沉郁的，蓦然成熟起来。

他对着诸基是没有好脸色的，连面无表情都做不到。

偏偏就是这样的他，看起来真实而空虚，让人怜惜，又让人想征服。

诸基喝了酒，不知道是不是酒气上头，欲火上身，居然想对傅叶动手。

但他低估了傅叶。

这些年诸基抓紧机会疯狂修炼，意图攀升，渴望突破，而傅叶，就算是偷摸在背地里修炼，他的刻苦与决心也不输诸基，所成不容小觑。

更何况，他的资质与悟性，是诸基远远比不上的。

连碰都没有碰到，诸基就被打趴在地，傅叶冷声让他滚。

诸基却像着魔一样，笑着爬起来，眼神疯狂又贪婪：“你竟然也有四重天了！？”

傅叶没有理会他。傅叶知道，即便让诸基知道了他的真正实力，诸基也不能以此举报他，他只会暗自忌惮。

傅叶望着诸基摇摆着离去的身影，面色阴沉。

幸好诸基没有再做纠缠，否则，傅叶可能得使出魔教邪术……

那一夜冲突之后，诸基便开始肆意地打压傅叶，什么明暗招数都使了出来。

傅叶不想离开喧天门。他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只为了诸基不说出他的身世，即便那只是诸炘自己猜测的不真实身世，但只要不干净，就必须隐瞒。

因为他不但要在这里修炼，还要在这里，等程楚。

程楚曾经将全身灵力都引出来给傅叶看过，最近的一次是在一年前。

那时，即便日日贪玩图乐，久不修炼，她也已经登顶七重天了。

体内的灵气可以在手心捏成一个球，是抓得住的那种球，很坚硬，就像一颗夜明珠大小。

只有傅叶知道，他一直都是在明白程楚贪玩却也依旧强大的情况下，陪她整天撒欢闹腾的。所谓的任务，不过是阳奉阴违，瞒天过海。

此去昆仑山，希望程楚像云杉说的那样，开过眼界，见过世面，依旧自信坚定，依旧强大无比。

至于傅叶，他答应了程楚，他也要好好修炼。

程楚离开喧天门一年多后，傅叶突破四重天的消息传开，掌门特意召他前去，为之查看新突破结界的情况，惊觉结界巩固如铁墙，完全不像刚刚突破……

掌门对此默不作声，赐了傅叶许多丹药，强本固基，精进修为。

傅叶却另求一事：“我想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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