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经济人：我当牙行那十年
第九章 生意（旧版）

从沐耳泉出来后，老蛇问我要不要先到李科家去一趟。

我推脱两天没睡了，下午再说吧。

2014年刚回潞市的时候，我因为和一只争阳宅的斑鸠没谈妥，被它举报宣传封建迷信进了派出所。当时给我做笔录的民警得知我孤苦一人只是个卖车的销售顾问，便将我保释了出来还请我吃了顿螃蟹。这个人就是李科。当时想着一定找机会好好谢谢他，熟料一拖再拖，直至他去年去世。

当时葬礼我也去了，还拉着老蛇，想让老蛇给他编个渡河舟。可老蛇过去一看，只留下一句“他走不了。”便离开了。

当时我并未在意，可谁知偏偏一年以后，他又和生他养他李庄扯上了关系。

老蛇显然不太死心，下午睡起来的时候，我手机上足足有13个来自老蛇的未接来电。我给老蛇去了个电话，问他在哪。老蛇回了个大悦门请我吃饭，便匆匆挂了电话。

我怀着一肚子狐疑来到大悦门，远远看见老蛇坐在角落里研究着什么东西。

直到我坐在老蛇对面，老蛇才说了句“来了？”便开始点菜。

席间我一言未发，只是不停往嘴里塞着螃蟹。老蛇看我兴致不高，推了张照片到我面前轻轻叩了叩桌子。

“老李这单买卖，是他介绍的。”

我瞥了眼照片。“不认识。”我说。

“当年举报你的斑鸠，有头绪没？”

“是他？”

“对。”

“他怎么找到你的？”

“还债呗，福报一报还一报，他陷你有了个囹圄，报应到他身上了。”

“可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介绍个生意就还了报应了？还是说跟李科有关系。”

“也有关系也没关系，别忘了现在是什么节气——处暑。惊蛰三候，鹰化为鸠。八月，鸠化为鹰。”

我抬起头，看着微带笑意的老蛇。“意思他现在化鹰了？”

“找我的时候还没化，现在应该化了。你记不记得最开始我给你去电话？跟你说，是只雕。”

“是指它？”

“是它。”

“这山精野怪的事情，它不是应该直接找我？”

“找你你接吗？”

“那现在呢？你们咋谈的？”

“我能谈了？我是牙行？”

“那现在是啥意思？”

“这不看你意思呢，咱们现在只当这生意刚开始，接不接的，全看你一句话。”说着，便把手机举到了我面前，微信对话栏上，赫然是一笔2000元的转账。“我知道，这买卖估摸不挣钱，这不还牵扯到李科……”

我伸手打断了老蛇，在他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干他娘的！”

老蛇和我又到了那个曾经差点把我折进去的屋子。屋内，只有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穿着件及脚的风衣，看到我们来了，赶忙端出了两个小茶盅。“小申师父，王先生。您们来了，尝尝，这是今年7月我刚回家集的山泉水。”

老蛇伸手准备去接，被我抢先一步拦在了身前。“直说吧，啥意思。”

“小申师父，别生气。当年的事情，我现在十分后悔。对不起。”

“别整没用的，直接点。”言毕，便直勾勾盯着面露难色的风衣男。

直到老蛇在背后戳了我一下，我才反应过来。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就好像老蛇他们这类赚阳间钱办阴间事的阴阳而言，虽然也知道这些山精野怪的本体。但想和他们谈生意，就得找我们牙行。毕竟逼着他们现了本体，非被人间的戾气折磨的灰飞烟灭或者化为厉鬼不可。

“得了，我架坛。”然后便见风衣男如释负重，将茶几上三柱香双手递给了我。

老蛇见状，自觉地闪至一旁。我轻轻将一柱香折断一半，分别点燃。将一柱完整的递给风衣男，一柱捏在我右手。将那半柱插在了茶几的香炉上。

左手手持刻符，在香炉之上的半空隔空划了一道。然后绕着茶几风衣男又划了个大圈。盘腿坐在地上，念到。

“惶惶无终日，怏怏须一生。十界周天内，万物皆平等。天地人神鬼，赢鳞毛羽昆。异座羽虫辈，托求皇伴行。尊长皆先烈，不平示警钟。”

说罢，将刻符放在香炉上方，缓缓松开手。只见刻符左右抖动几下，便悬浮在了半空。

“好了，化形吧。长辈同意了。”我向风衣男说道。

风衣男闻言，便解开了大衣，只见其皮肤如同粘液一般开始融化，逐渐脱落在脚边。头似鹰，腹部却斑白形似斑鸠。

“牙行弟子十六代，刘门申氏请示。尊兄合出来？”

“少顶山60年斑鸠精。”

“何事谈？”

“今年化鹰，提携入门师兄被抓。”

“精灵自有精灵法，为何寻我至你家？”

“师兄子女被吃了，还扣了个大德的灵魂绑缚住了师兄？”

“救师兄还是报冤德？”

“不救师兄也不报仇。”

我闻言，皱了皱眉头，对斑鸠表示不满。继续问道：“所为何？”

“我替师兄请愿。”

“提何物？”

“百年修行。”斑鸠说完，刻符便随着我心头的一紧剧烈晃动了一下。毕竟所谓道行可能是多少年的修为，但假如是修行的话，就是灰飞烟灭拿命换了。

我忽然有点后悔我的冲动了，假如一个精怪愿意拿命来抵，至少都是一条人命的生意。稍稳了稳内心到：“安能平否？”想劝劝它。

“是不是易物不够？”

听到这，我特想隔着茶几过去踹它一脚。无奈坛中，只得耐着性子继续问，“易何？”

“换我7个侄女侄子返乡。”

我有点懵。“在何处？如何返？”

“我也不知道被李某卖哪去了……”斑鸠深呼了一口气，接着道：“希望牙行师父能帮我们找找能办这事的人。找到后就按你们人间的规矩，追回来放生即可。”

斑鸠刚说完，就见刻符向我这边歪了过来。这是易物不够的意思。斑鸠也看到了，明显有些着急，赶忙说道：“再加上我六十年修行。”

刻符往回正了正，但依然歪向我这边。看这架势，我刚准备拒绝。

斑鸠却直接站起身来。“小王师父，李科也是被李某害死的，那个绑缚住我师兄的灵魂，就是李科。他被扣了两魂三魄，因此才死。李某是个走私金雕的走私犯！这也是我找您的原因！”

闻此我哑口无言。怔在原地。一直到手里捏着的香烧到了手，才把我从座坛拉了回来。

我抬头望了望眼前的风衣男子。他也看了看我，眼中满是期盼。

我又回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老蛇。心一横，咬着牙道。

“妈的，这生意亏大发了，但老子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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