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盘龙棍
054、中级幕僚（旧版）

沈野有点心虚，出门看看。

他没想到能听到如此劲爆的内幕，王坦还是有点料的。

院门紧闭，绿荷和两个小丫鬟都坐在院门附近，熬着。

沈野提了壶热水回到书房，将茶壶里的凉茶倒掉，重新冲上一壶新茶。

“请问先生，消息从何而来？”

王坦道：“国子监两千监生，来自全国各地。讲师和讲经博士与六部关系密切，是金陵消息最灵便的所在。况且，湖州钱家今年太高调了。”

“他们做什么了？”沈野不明白。

“湖州钱家是丝绸行家，原本以丝绸织造为主业。钱妃的哥哥钱尚瑞是神武十三年举人，入职明州市舶司。

“去年，钱尚瑞从明州调任金陵龙湾船厂，升任工部龙湾提举司提举。龙湾船厂主造海船，今年用的装饰物料，大漆黄麻，全部采购至湖州。

“海船两年才能造一艘，订单和定金都是提前支付。但龙湾船厂今年下水的四艘新船，钱家得到了两艘……”

沈野明白了，大明帝国海上贸易昌盛，但能造海船的船厂只有金陵龙湾船厂。

那是朝廷的船厂，名义上由工部设立提举司管辖，实际上是皇宫的小金库，提举司提举都是内书房任命的。

钱家抢了提举司提举的位置，挡了金陵豪族的财路。包括姑苏沈家。

这种事，与本案无关：“先生以为，圣皇下一步会怎么走？”

王坦道：“若我所料不错，此番圣皇拿桃源渡开刀，剑指国子监，并不是真要杀人，大明朝堂经受不住。

“两个月前，圣皇任命周至贞大人为左都御史，换掉了赵学士。周大人上任就将御史台的督查御史、巡查御史撤去了半数。至今尚未补全。

“大明官制，御史分为三级。左右都御史是御史台主官，统辖全国。之下是各地监察御史和巡查御史。金陵城内有四位监察御史，分管东西南北四城。

“每位监察御史手下有四至八位巡查御史，也叫巡城御史。由于周御史整顿御史台的缘故，如今金陵只有两位监察御史，五个巡城御史。

“下午来找你的欧阳子博大人，刚上任一个月。他手下的巡城御史只杨修一人。如果没有遮挡事，周御史会从秋榜举人中挑选一批新人进入御史台，现在肯定来不及了。

“你是圣皇钦点的野举，周御史收你进御史台也是圣皇的意思。他和欧阳子博都是聪明人，不想卷入太深，被皇子们嫉恨。

“他们要借用你野举的身份，分担压力，为自己争取转圜的空间。欧阳子博是监察御史，大概会将全案分为两部分，国子监和桃源渡。

“最难办的是桃源渡，因为牵扯到的都是大人物。若我是他，肯定将桃源渡分案交给你。如果操作的好，沈园就有救了。”

“如何救？”沈野当然知道王权之争的残酷。

王坦的分析……就看明天就任后，司马子博大人会这么做了。

如果可以选择，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在归德府做个小医生，也不会来金陵参加什么科举考试。

这个案子办不好，桃源渡人头滚滚，金陵官场经历一场洗礼。

东阁太子、秦王、燕王啥事没有。

办好，也少不得惹下一堆看不见的仇人对头……

王坦低声道：“先看住慕容逊，拿住他，沈园就有了说辞。这是第一。第二，要拿住国子监讲师韩咏。”

沈野点点头：“接下来呢？”

王坦指指书案上的天行尺，以手沾酒，写下一行字：可大可小，公正严明。

沈野抬头看一眼王坦，原来暗扣在这儿啊。

王坦的意思是，让沈野在办案时大公无私，以韩咏为突破口，把桃源渡十二园林办成铁案。

如果李园、杜园、吴园、钱园都被落实了，沈园的事可大可小。

往大里说，姑苏沈家开园林养士先河，必须从重打击。

搞不好就是个满门抄斩。

往小里说，如果沈家满门抄斩，李园、杜园、吴园、钱园……

如果圣皇不将李园、杜园、吴园、钱园满门抄斩，那沈家和沈园或许就能躲过一劫。

桃源渡十二园林，沈野真正想救的只有一个人：吴妃的妹妹，吴园主人吴盈秀。

不久前在吴园门前相见，吴盈秀似乎认识他，知道他，见过他……

如今还早，他准备后半区去吴园转一圈。

或许来个花园私会什么的……

沈野拿出雕花镜，照照自己。

额头上的红斑梨花又淡了些。

镜面荡漾，显出信息流：沈野，男，十八岁。金陵巡查御史，力士入门。寿数，二十。

更新的很及时啊，这就御史了。

他寻机照了下王坦：

王坦，男，四十八岁。沈园西席（中级幕僚）。寿数六十七。

寿数六十七……这家伙还有二十年可活……

那么，他这次死不了。

自己死了他都死不了。

如果他这样深度介入国子监学案的人都死不了，那……

中级幕僚是什么玩意？

军师吗？

沈野拿出《过秦论》请教。

王坦翻开看看，问是谁给的？要问什么？

沈野说先是苏瑞让他读这本书，下午去拜访左都御史周至贞，又被赠了一本。

王坦苦笑道：“这个简单。书里的东西不重要，从哪个角度去理解才重要。苏瑞让你读《过秦论》是东阁太子的意思。重点在于兵权。”

“兵权？”沈野不懂。

王坦道：“《过秦论》讨论了秦朝灭亡的原因，认为秦始皇在天下初定后，应该休养生息，而不是过度使用国力，攻打匈奴和南越。《过秦论》认为，秦二世而亡的原因是过度扩展。

“太子希望圣皇能汲取秦的教训，休养生息并收回兵权，但秦王和燕王正在打仗。这几年，国子监一直在重点讲述《过秦论》，目的就是这个。”

“哦……”沈野大概明白了苏瑞的意思：“周御史是什么意思？”

王坦翻开《过秦论》，指着最后一页的几行文字：顺势而为，必得天助；逆势冒动，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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