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留”的包房里。
古春堂脸上,带着讪讪的笑容,那笑容里甚至带着一丝谄媚。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十几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白幻粉,带来的极乐的满足感,和重新清醒后,看到的空荡的现实世界,两者形成的落差,让古春堂,几乎要疯掉。
他也曾试图戒掉白幻粉。
但是失去妻女后的空虚,让他更加依赖白幻粉那种东西。
尤其是在当他发现,在极乐的幻象里,能看见他朝思暮想的妻女的影子之后。
他对白幻粉的依赖更深。
但是随着时间,他的身体,已经对白幻粉渐渐产生了抗性。
一般的白幻粉已经无法满足他。
他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是他知道,自己清醒时,几乎无时无刻,不是陷入懊悔的情绪里。
他活下去的唯一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再看自己妻女一眼,只要远远的就看一眼就好。
林舒抬起头,看着古春堂那闪闪发光的眼睛,叹了一口气。
古春堂的事,都是十多年前,古春堂自己跟刘明仁说的。
这个醉酒鬼,把刘明仁当做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
“距离青州四百里,青州和宝瓶州交界,石文镇,陵水乡,你妻子当年离开你之后,带着你女儿,在那里落得家。”
“那里是乡下,整个村镇都加起来都没有两百人,你妻子办了新的身份证明,还给你闺女改了名字,你自然找不到。”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妻子。”
“你妻子当年,已经身患重病。你女儿当年刚刚八岁,她若是生病走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儿,如何放在一个常年神志不清的父亲旁边。”
“这个父亲吸食白幻粉之后,还有暴力倾向。”
“而且她知道,就算她把女儿托付给旁人,以你当时的性子,也会把女儿……抢回来。”
“所以她想到的唯一保护女儿的办法,就是离开你。”
“到乡下去,你妻子是大学老师,以她的学识,可以自己教导孩子,等过个几年,哪怕她病情加重离世,你们的闺女,也有了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并且考上大学,可以重新回城。”
“你的妻子,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好……包括你们女儿上学的每一笔钱,还有她如果去世,你们女儿每一年的生活费,她甚至觉得,等到你们女儿成年,如果女儿愿意,她可以自己回青州找你。”
“那个女人,从不恨你……她觉得如果不是那最后一次鬼域开荒,你是一个好男人……哪怕,你在吸食白幻粉后,其实打过她,把她打得浑身是血,她也没有怪你,她想得也只是要保护好你们的女儿……”
古春堂攥紧了拳头,脸上已经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梦芸她……我妻子她,还好吗?”
林舒揉了揉太阳穴。
“这些信息都是十年前的,十年前的时候,她还在,是很素雅的一个女子,但是身材已经很清瘦了,风一吹,像是都能飞起来一样。”
“十年后,不好说……”
“但是你女儿的新名字,叫秦雨裳,跟的你妻子的姓,名字嘛,据说是之前你妻子想到过的,但是被你觉得太柔软给废弃掉的。”
“有了这些信息,想要重新找到你闺女,并不困难……”
“啊!对了,你妻子在陵水乡建造的那个小院儿,很是素雅别致……她在自家的门上还写了一首小诗,应该是闲暇时偶然写的……”
“那首诗是……木门渗梨香,萝草围满墙,妻不怕衣旧,郎不嫌糟糠。若我遵道法,梦里拥琳琅!月下重相见,天涯分外长……多好的女人啊!”
古春堂怔楞了一下。
随后在这豪华的包间里,忽然嚎啕大哭。
哭得好大声。
像是失去了珍爱之物的孩子。
林舒坐在一旁,吐出一口浊气。
他没有说什么。
只是神色复杂的抬起手,拍了拍古春堂那宽厚的肩膀。
生死哭,爱别离,拥有又失去,最后只怕来不及。
半晌之后。
古春堂才渐渐止住了眼泪。
他抬起手,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似是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随后他才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林舒。
“兄弟!”
“大恩不言谢。”
“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你知会一声。”
“我古春堂这条命,都可以卖给你。”
林舒笑了笑。
他之所以愿意帮古春堂这个忙。
就是知道,这个酒鬼,只是被白幻粉给毁了。
但是本性不怀。
甚至可以说是重情重义。
否则他的妻子,那温润如玉,又勇敢决绝的女子,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不成。
不过古春堂那里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
“兄弟,能再问一件事吗?”
“我妻女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兄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年纪看起来……”
林舒咧嘴笑了笑。
“知道,看起来太小了点是吧!我确实上个月刚成年。”
“你妻子离开你的那年,我才三岁。”
“这些事情,是你的一个老朋友告诉我的,他当年得知你的事情后,一直在帮你调查这件事。”
“几经辗转,调查了好长时间,又亲自跑了一趟陵水乡,这才把这件事确定下来。”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你,他就出了意外。”
“你的那位老朋友的名字……叫……刘明仁!”
古春堂再次一愣。
他怔怔的盯着林舒,脸上的表情复杂,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老刘啊!是你啊……老刘……”
“老刘是我的……好朋友……”
林舒眨巴了几下眼睛,看向古春堂,眼神中流出一抹柔和。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古春堂此刻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
“事不宜迟,我想现在就去一趟陵水乡,等我解决了那边的事,再来找兄弟你叙旧。我怕……我怕来不及。”
林舒点了点头。
“确实应该如此,一路保重。”
古春堂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直接往大门口走去。
可就在他即将立刻包房的时候,他的脚步猛然一顿。
“老刘当年的死……有些不对劲儿!”
“我当年也察觉到了这件事,但是因为白幻粉,我实在没有精力仔细调查。”
“兄弟如果有需要,记得联系我……我是一废人,但是我曾经,也是鬼域里的二品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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