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可有缠足吗?
当然没有!
不仅没有,而且在陛下尚未御极之前。
娘娘以一双天足,在民间还曾有过马大脚的诨号。
“这,这……皇后娘娘与王妃娘娘都是人中龙凤,自然非寻常女子可比。”
戴师灿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就干脆抬出了这两人的特殊身份。
却听朱雄英冷哼一声。
“人中龙凤,非寻常女子可比?”
“我问你,她们有何特殊之处?为什么非寻常女子可比?”
“她们也一样有血有肉,一样要穿衣吃饭,一样的生儿育女,一样会生老病死!”
“那么你来说说看,她们到底哪不一样了?”
戴师灿听得冷汗直冒,吭哧吭哧的不敢接嘴。
这种妄议娘娘的话,他皇长孙敢说,自己一个小小的翰林,又如何说得?
这不是茅坑里点灯,找死吗?
墙角那边,马皇后和徐王妃也听得面面相觑。
不知道朱雄英葫芦里买的究竟是什么药。
这些年,她们耳朵里灌满了别人对她们的褒扬、奉承。
每个人提到她们时,不是天下无双,就是古今少有。
弄得好像她们做出了那些成就,都是理所当然,若不做出点成绩来,就是懒散怠惰。
渐渐的,就连她们也觉得自己本就该母仪天下,本就该成为众位王妃的楷模。
然而现在,
突然听到朱雄英一个晚辈,竟然在背后堂而皇之的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与其他的女人并没什么不同。
内心中除了有一种好奇的感觉,更多的,竟然是有些微微的发酸。
只听朱雄英继续道:
“你以为她们都是生而知之吗,你以为她们随随便便就能母仪天下,身当楷模吗?”
“你错了!”
你错了,这三个字,说的掷地有声,说的戴师灿浑身一抖,失魂落魄。
“她们也是从细微之处一点点学起。”
“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在自己的丈夫从一介草民,成长为开国帝王的同时。”
“她们也不断在学习,在进步,在紧紧追随着夫君的步伐,不敢有一刻懈怠。”
“所以,她们现在才有资格与夫君并肩而立,成为能够管理一府乃至一国大事的皇后和王妃!”
“在这个过程中,她们的付出一点都不比男人们少。”
“但这份付出,你们又有谁看得到?”
铿锵有力的话语,酣畅淋漓的反问,字字句句传入了马皇后和徐妙云的耳中。
燕王妃笑意殷殷,不住点头,心中如同揣了暖炉,又是熨帖又是欣慰。
而马皇后则是悚然动容。
她没有徐妙云这样的身世,一出生就是豪门。
从一个平民女子,陪伴着朱元璋,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一路走到了开国皇后。
这背后的艰难与辛酸,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再坚强的人,也有被戳中心窝的一刻。
年过半百的马皇后,微微侧首,咬住嘴唇,拼命的抑制住将要夺眶而下的热泪。
一时间,墙角鸦雀无声。
两位当世最尊贵的女人,被一个八岁的孩子,三言两语勾起了心事。
想想自己这一路走来,可不就是谨小慎微,左右逢源。
以一介弱质女流,却要撑起大明的后宫?
倒是那戴师灿,白白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嘴上天花乱坠,却没有真才实学。
与自己的乖孙子相比,高下立判。
徐妙锦也是偷偷笑笑,这个奸诈的侄儿本事可真不小,这几句话,通篇没有一句骂人的。
却轻轻松松,就把这个翰林学士骂了个体无完肤。
朱雄英看着脸色灰白的戴师灿,一把将他手中的戒尺劈手夺过。
折成两截,掷在地下。
冷笑着继续道:
“三从四德?男女大妨?殉夫守节?贞洁烈女?”
“我呸!”
“大明初立,才刚刚经历过战乱,又有那天灾紧接着来袭,此时正是人口稀少,生产力低下的时候。”
“就因为你们一句家族体面,夫君欢心,就要给女子缠足,就要把她们禁锢在家中?”
“你们禁锢的只是大明的女子吗?”
“你们是把我大明的全部劳动力,直接毁去了一半!”
“我……”
戴师灿张口结舌,想要辩驳,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闭嘴,我还没说完呢!”
朱雄英喝道:“再说,只要遵守了三从四德,就一定是好女人了吗?”
“我曾听说,宫外有几出戏剧甚是流行。”
“说的就是某家男人死了,妻子为夫殉葬的故事!”
“怎么,除了缠足、不抛头露面,女子无才便是德,现在又开始提倡殉葬了吗?”
“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好女人!”
“当别的名门贵女,整日躲在深闺,不是女红针线,就是诗词书画的时候。”
“我四婶却为了四叔,在北平奔走筹谋,安抚下属,献计献策,助他抗击北元,驻守国门。”
“这才是好女人!”
“当你们提倡为夫守节,提倡男人死后,女人要为他殉葬的时候。”
“我皇祖母却在我皇爷爷身陷困境之时,怀饼救夫,宁可被烙饼烫的皮开肉绽,也要救活丈夫的性命。”
“这,才是好女人!”
“她们难道有三头六臂,铜皮铁骨不成?”
“当然没有!”
“她们只是比寻常女子,更有勇气,更有智慧,也更懂得自立自强,自尊自爱!”
“她们自己就是参天大树,不必做一条只知依附男人的软弱藤蔓!”
“这,才是好女人!”
“不好逸恶劳,不矫揉造作,不无病呻吟,抛却了一个淑女虚名,却撑起了一片大明天空。”
“皇祖母和我四婶,就是我大明女子辛苦勤劳,坚韧不拔的典型代表。”
“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做女子楷模,才配母仪天下。”
“谁说女子不如男?我看妇女能顶半边天!”
要不是正在偷听,徐妙云恨不能给侄儿鼓掌!
就连一向沉稳庄重的马皇后,此时也激动的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朱雄英这马匹,虽然太露骨了一些,但却正拍在了两人的心坎上。
这个时代,随着程朱理学走上神坛,朱夫子被捧为圣人。
女子的地位比唐宋时急剧降低。
她们这两代还好,但再小一些的,如徐妙锦这个年纪的女子,往往被束缚在礼教之内。
明知道她们不得自由,无法对自己的事情做主,却也毫无办法。
说到底,这是个男权的世界,又有哪个男子敢说出“妇女能顶半边天”这样的话来?
但自己这个皇孙却说出来了,马皇后和徐妙云,简直感动的稀里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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