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这倒是个好句!
但吕妃也只是微微一愣,便轻笑着说道:“你这孩子,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不过就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也要三十年啊。”
“你这才过了一年,年纪还小,可莫要太心急啊。”
这句话就有点隐含深意了,甚至有暗讽朱雄英跟朱标抢东西,挑拨他们父子关系的意思。
朱标对这种事很敏感,不悦的看了吕氏一眼。
温言道:“雄英,既然你想作诗,那便做来。”
“没关系,就算做的不好,在座的都是至亲,谁也不会笑话你。”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朱雄英的身上,只见他抬起头来,注视着夜空中的明月: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只是上半阙出口,众人中诗才最好的朱元璋和朱标就颔首抚须,听出了这是一首浣溪沙。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写景喻情,但悲凉萧索的心境却跃然纸上。
一听,就绝非寻常!
朱元璋,还有朱标、朱棣兄弟俩,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马皇后。
心说雄英这孩子,起了个如此婉约凄凉的调子。
莫不是想为这段时间以来,马皇后和他自己的染病之事,作一首词?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然而接下来的两句,却又打消了几人的念头。
不对,这不是在写重病。
而是在追忆往事,借景抒情。
上片由问句起,接以黄叶、疏窗、残阳之秋景,由景物而起沉思,氛围孤寂凄清。
下片写沉思中所忆起的往事,更借用了李清照夫妻和美的生活为喻,勾起众人心中的美好回忆。
虽然这个基调,不符合今日喜庆的氛围。
但在喜庆之余,追思这段日子,为了马皇后和朱雄英的病情担忧时的痛苦。
忆苦思甜之下,却更有感触。
朱棣极为惊讶,仔细审视朱雄英。
以他小小的年纪,居然能对生离死别的情感,把握到如此细腻。
更兼用典用的恰到好处,实在是极其难得。
却见朱雄英突然拿起了朱标面前的酒杯,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用似是叹息,似是回忆的语气,轻轻说出了这首词的最后一句:
“当时只道是寻常。”
整座院落,席上席下,瞬间寂静。
在场的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这本是对往日美好生活,夫妻情深的深刻记忆,以夫妻之间的乐事,使读者和作者共情。
然而这最后一句,笔锋却陡然一转。
“当时只道是寻常!”
原来这些,都早已成为了“当时”!
一种美好被一刀斩碎的感觉油然而生,原来所有的美好都已是过眼云烟!
为什么悲剧总能让人印象深刻?
就因为它把圆满打碎,把美好撕裂,把所有的遗憾,留给了人间!
此时,朱雄英的这首词,也达到了同样的效果!
朱雄英默默坐下,再次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看向众人。
对这首词,他是极有信心的。
确实,唐宋以后,整个明朝再没出现过传世佳作,也没有出名的词人。
但到了清代,却有了纳兰性德。
自宋以后,千年诗词第一人!
王国维评价他是“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换句话说,在王国维的心中,整个南宋乃至元明清的诗人加在一起,都不足以和纳兰相比。
所谓慧极易伤、情深不寿。
纳兰容若在这世上只活了短短的30年,却留下了无数震铄古今的诗词。
而这一首《浣溪沙》,恰恰正是他在悼念亡妻时的呕心沥血之作,是他诗词功力大成之后的作品。
在座最有感触的,就数朱元璋和朱标。
两人反复咀嚼这这两句诗,心情都莫名的沉重怅然。
如果不是朱雄英治好了马皇后,自己此时是不是也只能追忆着夫妻二人的过往。
空叹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而朱标更是双目含泪,想起了已经去世四年的亡妻,正妃常氏。
他二人同年出生,尚未出生就被两人的父亲指腹为婚。
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两小无猜……婚后四年,她为自己接连生下了四个儿女。
却因为连年生产,气血亏空,在生下朱允熥之后,缠绵病榻一个月,便溘然长逝。
朱标每每思及,都忍不住心痛如绞。
而这番苦情,今日却又被自己的儿子勾了起来。
尤其是结尾的“寻常”二字,更道出了朱标今日的酸苦。
那些寻常的往事已不能再现,亡妻不可复生,心灵创痛也永无平复之日。
吕氏的脸色异常难看,本来太子巡视漕运之前,就透露过要将她扶为正妃的意思。
但后来朱雄英和马皇后接连出事,再然后朱雄英又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如今那恶毒的小混账羔子,又写出了这么一首词来。
吕氏有一种感觉,她离那太子正妃之位,似乎越来越远了!
“好词啊,好词……”
朱元璋沉默半晌,轻轻的叹道。
“看来咱那处庄子,最后要落在咱的好皇孙手里了!”
“老大,你回头去内库把地契找出来过一下户。”
“再让户部出些人手,重量一下土地,在把山上那处别院整理一下。”
“这是你儿子的事,你当老子的要多上些心。”
朱标躬身应是。
就在此时,另一桌小孩子们的席面上。
四岁的朱允熥和五岁的朱允炆却吵了起来。
两个孩子揪着彼此的衣衫,扭成了一团。
朱雄英起身,毫不费力的分开两人。
问明缘由,才知道听了自己刚才做的那首词,两个孩子就去询问大姐江都郡主。
七岁的江都郡主也不能解释其中的深刻含义,只是说那是一篇怀念亡妻的诗词。
结果,两个四五岁的孩子,竟就“谁的妈妈好”这个经典话题,吵了起来。
朱允炆脸色涨红,突然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朱标脚边。
“父亲,你去巡视漕运前不是说过,回来就让母妃做正妃吗?”
“您什么时候册立母妃呀?”
院中各人,一时俱静!
仿佛刚才的欢声笑语都是梦幻泡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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