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市区里闹中取静的一隅,并不靠近机场和车站,拉着行李箱却又要选择在悠闲的茶室小坐,这引起了云慈的好奇。
“当然可以,欢迎,您是我们的第一位客人。”云慈微笑着向老人走了过去。“您想喝什么茶?我们还没有准备好水单。”
“姑娘,有没有芦溪的安茶?”
安茶不是人所周知的品种,看来老太太是懂行的。这和她的外表形成了不小的反差,云慈有些意外。
“有,您稍坐一下。”云慈转身回到里间,准备泡茶。
“这位老人家是行家呀,不过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会一个人出远门呢?”顾佳问道。
“我能感觉到她的内心是很恬静的,但似乎有一点隐隐的忧伤。”云慈的通感力很灵敏。
“打扰您了,老人家,看您拉着箱子,是要去什么地方吗?”方远在老人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他看到旅行箱总是感到格外亲近。
“你好,小伙子。我是来这里找人的,但是恐怕见不到他了。我在这里喝杯茶,就准备回去了。”
云慈在老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低落和不舍,甚至是一种诀别的情绪。这让她都有点想哭的冲动,但是老人的脸上还是波澜不惊,带着笑意。
“您要回哪儿去?待会儿我可以开车送您一程。”方远说。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一会儿还想在周围转转。”老人看起来有种名门闺秀的气质。
“您的安茶。”云慈端上了一只托盘,托盘上是一个精美的盖碗。揭开碗盖,茶汤微微发红,醇厚清甜的粽叶香,随着蒸腾的水汽,扑面而来。云慈看了看方远,方远知趣的离席。
“真好。就是这个味道。”
“能给我讲讲您的故事吗?我的茶室免费奉茶,但要留下一个故事。”云慈在老人对面坐了下来。
“我的故事很简单,半个世纪以前,我曾经住在这里。”老人饮了一口茶,从容的说。
“哦?”云慈来了兴致。其余几个人也放下手中的活计,围坐在老人的身边。
“我叫程心语,我很小的时候就住在这里。那时候,这个街区还是一片住宅。”老太太把茶碗放回桌上,缓缓出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人们还没有手机、网络,获取信息的渠道还非常少。而给我打开大门的人,是我的母亲。母亲一生勤劳隐忍,但她始终让我不要囿于生存的困局,一定要找到自己真正想过的人生。”说到这里,老人停了下来。
“那奶奶,您真正想过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呢?”顾佳起身为老人添了一些热水。
“我曾经,也想过开这么一间茶室。”老人端起盖碗,仔细端摩着粉彩的花饰和釉色,眼神中闪过晶莹的光芒。
“我母亲很喜欢茶,虽然她了解的也并不多,但她爱品茶。她觉得,茶能让人的心安静下来。我从小受她的影响,稍微长大一些,就顺应自己的趣味,学习了不少茶文化。尽管相对于茶的源流来说,我所知不过沧海一粟,但母亲告诉我,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喜欢的事物,才能投入更多的热情,做好的概率就变大了。”
“听您的意思,您后来没有开茶室?”云慈追问。
老人摇了摇头,无奈的笑起来。
“不仅没有开茶室,我连自己曾经最向往的事,也没有去做。像许多人一样,后来,我的生活渐渐被很多约定俗成的事情填满了。升学、工作、结婚、生子……一开始,我告诉自己我一定会腾出时间来,慢慢的却发现自己已经泥足深陷,无从脱身了。更重要的是,你慢慢会忘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
“诶?您的内心不会有指引声吗?我们喵星……”
“吴见!”云慈、顾佳和方远齐声制止了吴见的心直口快,刚刚来到地球,显然业务还不太熟练,差点暴露。
“指引声?也许有吧,但是会被车流的嘈杂、街头的喧闹、灶台的轰鸣掩埋,直到听不见为止。”
原来,地球人和喵星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会听不见自己内心的声音。云慈心里一紧,忽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您刚刚说,您是来这边找人的,可以冒昧问问您是来找什么人吗?”方远双手插兜半倚在木质的高桌旁。
“找自己呀。”老人笑起来,一瞬间,脸上漾起了少女般的红晕。“但我觉得,我已经找不到她了。你们看,这是我母亲当年留下来的旗袍,我年轻的时候穿着也非常合身,但现在,已经完全不合适了。”老人用手拈起身上的布料,略有些戏谑的调侃自己。
“如果……我们能帮您找回当年的自己,您愿意再尝试一次吗?”云慈略一思考,问道。
“小姑娘,谢谢你们。但是我的年纪已经太大了,岁月不能回头呀,身上还缠着七零八碎的家务事。今天能来这一趟,我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就不多打扰了。谢谢你的好茶。”
“奶奶,您相信我们一次。”顾佳俯下身,握住了老人斑驳的、血管突出的手。
老人怔怔的看着他们,云慈感受到她心中的迟疑渐渐有些动摇。
“这里,该不会是一间有魔力的茶室吧?”老人笑着说。
“如果您愿意相信的话。”云慈回道。
“你打算怎么做?”方远把云慈拉到角落里。
“你应该问,我们打算怎么做。”云慈神秘兮兮的看着他,转而把眼光投向顾佳和吴见。
就这样,以云慈为首的“程奶奶后援团”成立了。
“顾佳,你负责打理程奶奶的家务事;吴见负责包括购物、银行、水电费等等一系列外勤事务;方远嘛,你就负责帮奶奶接送孙子上下学吧。反正你最喜欢到处去。”
“切,那你呢?”方远撇了撇嘴,打量着云慈。
“我?我是团队负责人。有异议吗?”云慈双手环胸,佯装冷酷。
“没有没有,大小姐,保证完成任务!”几个人说着笑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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