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残歌
前传·其五·相遇（旧版）

那缝隙之内，与外面的晴空万里不尽相同。这里的上方被一片天然形成的石头穹顶所笼罩，穹顶上面四散排列着几根尖锐的石锥。

每根石锥的尖端都吊着一盏光线异常强烈的长明灯，从远处看去，就好似数个太阳在同时在闪耀一般，熠熠生辉。

然而比起这些照明用的灯光，更令人叹为观止的，还是穹顶之下五座分布规律的近十丈高的巨大“书架”。

每座“书架”的顶部都是四边分别约六丈长的方形平面，并且上面还四处分布着数张檀木桌椅。

在平面之上则屹立着一座有三层高的亭台，一二层里依稀有零星几人在阅读书籍，并无什么与众不同的特点。但是这第三层上却连接着那些架在半空中可以直接通过它们走到其它亭内的拱桥。

此桥既无桥墩，也无桥索，桥底下空空如也，全靠两座连接它的亭台来支撑桥身的重量。如果这些桥短点倒还勉强能够接受，但是它们每一座都足足有七八丈长！四周还没有任何的加固设施，难以让人相信它们能够承载数十人的重量。

此时，岁太守身旁的女孩眼神中也散发出了一丝异样的光芒，这是她自从哥哥死后第一次对某种东西感兴趣。

“此处便乃宋家藏书之地，名曰五方。你眼前所看到的这五座硕大的……‘书架’，族中人皆唤作‘书柱’。其一面便置有约十九万八千部书籍，一座书柱即可藏放约二百三十八万部，五座加起来则共有藏书约一千四百万部。而且啊……”

“可是这一座书柱只用区区四面藏书，五座书柱也不过二十面整，如何容纳的下如此庞大的数量？”女孩的爷爷说得兴致正浓时，岁太守却突然插嘴道。

“果然你还是太愚钝了啊……我问你，你莫非觉得这五座如此巨大的书柱，我们难道会耗费资源将它们都造成实心的不成？”

岁太守听后顿时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这五座书柱都是空心且可以自由进出的？”

“那是当然！一座书柱除了底部与顶端，内外四面都可用来藏书。其内部另置两座等高的书架，同样可藏近二十万本书籍。再加上这里随处可见的供人方便拿取的架子，一千四百万部都说少了……”

“那么……请问可否带晚辈进去见识一番？眼见方为实，不然光听你这么说我心里也没个大概。”此时的岁太守心中想着的只有这个。

如此辉宏的地方，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一定有机会再见到第二次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想亲眼进去看看。

“也罢，反正前往主府也需要从东柱通过，随我来吧。”说完，女孩的爷爷便挥一挥手，示意他们跟上。

岁太守拉着女孩在后面边走边好奇地张望着，只见一路上所遇到的人全都衣着朴素，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读书人特有的儒雅风流。

每一座书柱旁都配有五六架只能沿着固定轨道移动的轨梯，并且它们都能够手动进行调节升高降落。

当岁太守看到那一个个乘着轨梯升到高处够取书籍的人时，惊叹之余，便是疑惑这些梯子的材质与构造。

虽然岁太守很想去细细研究，但此时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匆匆的客人。能来到这个地方已然是三生有幸了，为何还要再去寻求些其它的呢？

如此想时，他们便已来到了西边的书柱之前。

这座书柱相对于其它的四座还要更为庞大一些，正眼看去，宛若一座巍峨耸立的山峰矗立在他们眼前。上面密密麻麻地放置着若干本书籍，看得人眼花缭乱。

在摆满了书的那四面的正下方处，皆有一道可以三四个人并肩进入的门洞。其中或多或少的有几人结伴进出，相谈甚欢。

就在岁太守三人正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一阵慌乱的叫声向他们传来——

“啊——哪个人能告诉我这没用的东西该怎么停下来啊！”

伴随着这句话，一架在半空中来回晃动的轨梯向他们冲了过来。

“快往后退！不要站在它移动的轨道上！”女孩的爷爷率先反应了过来，朝着在场的众人大声喊道。

岁太守立刻向后退了两步，离开了轨道。

可是他好像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女孩还留在轨梯行驶的路线上啊！

此时的女孩正傻傻地愣在原地，用带有几分好奇的目光注视着离她越来越近的轨梯。

眼看下一秒就要撞上她了——

“小心！”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影子扑到了女孩。

是岁太守吗？

不是。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女孩已经被救了；

那……

是女孩的爷爷吗？

也不是。

他所在的位置根本就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冲到并扑倒救下女孩。

那么——

会是谁呢？

“你没事吧？”

“……”

“怎么？莫非被吓到说不出话了吗？”

“……”

“没事就好。对了，我叫许阮轩，你叫什么名字？”

“……”

“看来真的被吓得不轻，我替我朋友的冒失向你道歉。但现在我得先离开一会，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一定要来跟我说啊。”说完，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轨梯驶离的方向追去了。

“喂，婉宁？婉宁？”女孩的爷爷来到女孩跟前担心地问道，用一只手在她眼前上下晃着。

“原来……她叫婉宁啊。”岁太守从老者的话语中得知了女孩的名字，在口中一遍遍地念着，“真是个好名字——”

不知为何，婉宁的眼睛一直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不管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

“你说……这孩子不会真的被吓傻了吧？”婉宁的爷爷担忧地向身旁的岁太守问道。

岁太守上前仔细看了看，面色十分阴沉地摇了摇头：“按晚辈鄙见，令爱本还未从失去亲人的阴影中走出，突然间又受到了如此惊吓。现在或许缓一缓便可，但如果……”

“如果什么？不要说一句停一句的。”

“如果……她再受到同等程度的惊吓的话，说不定精神会就此扭曲……”

“这些我都知道的……”婉宁的爷爷听后并没有表现得特别夸张，反而如同早已知晓了一切般淡淡地说道，“想要扭曲一个人的精神是无比简单的，更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呢？如今这个样子已经与昔日有着天差地别了，我不忍心见到她从今往后日日消沉并且只有靠他人照顾才能生活下去的样子。”

岁太守只是沉默不语的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没有资格在这个时候插上任何一句话。

“所以从你们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打算让她从此在府内生活下去，在她恢复正常之前绝不放出！”婉宁的爷爷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之中没有一丝玩笑。

须臾过后，岁太守终于开口了：“走吧……”

“她这副样子该怎么走？”

“只能背着走了吧，但……”

“你可别想让我这一把老骨头背着她走半里路啊，这我可做不到。”

“可是……我腰……也不好。”

就在两个加起来上有百岁的人还在一旁为该谁来背婉宁而争执不休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毕竟是我犯下的过错，虽然我很想弥补。但奈何我的腿已经折了，所以干脆就让我的朋友来替我帮你们背吧。”

原来是刚才那个由于不会用轨梯而到处乱晃的小孩，看年龄应该比婉宁要大个两三岁。“朋友”，指的便是他身旁刚刚和婉宁说过话的许阮轩了。

“诶唷！疼疼疼疼。”只见他刚一说完，身旁的阮轩便朝着他的脑门弹了一下。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对长辈要用敬语，敬语。你怎么每次都转眼就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保证会用的。你这弹指是真的疼啊，回去之后肯定又得肿了。”

“这次只用了三成的力度，下次要是再这么冒冒失失没大没小的话，别怪我用五成力度来弹你了。”

说罢，上前作了一辑后，说道：“两位先生身体不便，令爱变成这样也有我的责任。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赔给您们的，所以请务必让我替您们背着她到达目的地以表歉意。”

婉宁的爷爷见状，赞赏道：“果然是许家大公子，有风度，我很喜欢！比那边叶家少元二公子要成熟了不知道多少倍啊。”

岁太守在一旁微笑地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如果可以的话，那么就请你替我们这两个腰不好的背舍孙女一程吧。”

“乐意之至。”

接着，他便卷起了袖子。没有丝毫的腼腆与犹豫，二话不说就上前背起了婉宁。

“阮轩——我腿也折了，你也来背我一下嘛。”身后冒失的少元开玩笑到。

“可以啊，前提是你得让我把你另一条腿也弄折。”

“啊，突然间……觉得自己拄着拐杖走也挺好的，走吧走吧，我在前面带路。”

随后便一撅一拐地走到了众人前方。

五个人就这样带着欢声与笑语向着那道充满光芒的门洞走去。

虽然未来犹如层层迷雾一般不可窥见，虽然在前面等待着他们的可能并不是美好，但是正如同那些只能在固定的轨道上行驶的轨梯一样。

一切——依然在运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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