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夜半三更之时,少年大喝一声于噩梦中惊醒,好在此处深居山中,人烟稀少,此番折腾仅是引起林中鸟儿受惊乱飞。
他起身抬头环顾四周,这才发觉自己早已不在那九幽炼狱之中。
“我这是……返老还童?”
钟凡扶额陷入沉思,但很快他又仰首叹息,“这副躯壳过于羸弱,又怎会是年轻时的我……”
方才他内视窥探自身,便见经脉堵塞不堪,丹田萎缩塌陷,别说动用灵力,这种情况之下就连灵气也根本无法汲取分毫。
就在此时,另外一股记忆突然从他脑海中涌现。
“钟凡,千剑宗百年难遇的修练奇才,可因比武大会不慎被人废掉丹田,直到年满十六也仍未重返炼气之境,故而被贬下山,降为杂役弟子,终生不得踏足山门。”
“只因心中怀有不甘,竟只身一人闯入山中大殿,试图讨回公道,却也因此被诸位长老重罚,乱棍之下濒死重伤……”
钟凡低声呢喃,颇为自嘲的摇了摇头。
“好一个以武会友,好一个点到为止!”
“那人明显就是冲着废你而来,不过仗着有长老之子为其撑腰,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对你痛下狠手!”
“而你对宗门贡献有加,可却无处申冤,反倒落得个身陨道消的下场,这世道……还真是浑浊恶臭。”
“虽说过于莽撞……但你这份宁死不屈的骨气倒是令人生畏……”
“也罢,你我二人也是有缘,即便无法让你亲眼再见这大千世界,我也定会替你上山讨要说法,无需再有牵挂。”
他眉目间夹杂着些许愤怒,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知道给何许人听。
言罢便直感紧绷的身子陡然一松,想必是这副身子原先主人的一缕魂魄彻底消散,安心赴那黄泉之路了。
钟凡起身检查伤势。
除了肋骨之处有些许瘀血之外,其他部位也有大块淤伤,可见执棍之人并未手下留情。然而前世肉身几近成圣的他,自然也不会因这种小伤感到疼痛,顶多算是有些酥麻罢了。
“不可炼气又如何?做人万万不能妄自菲薄,即便是毫无灵气之人,也能依靠修炼肉身,逐步登上那九霄云梯之上,览大千世界之小!”
想到这里,钟凡立马夺门而出,借着月色在山脚之下四处摸索。
半个钟头后,他便捧着满怀药草走近屋内。
“也不知此处是何等位面,竟有如此众多的稀世药草……”
钟凡看着堆满一桌的花花草草,饶是前世身为一方帝王,此刻心中也按耐不住一阵狂喜。
“百蚁果、长白参……放眼曾经,可是千金难换,一株难求!没想到这里竟然多如牛毛,满地可取!”
“若是师妹知道了!那该……”
话音未落,钟凡心情便又瞬间跌落低谷。
自己算是福大命大,从那九幽炼狱之中逃出生天,可师妹她们,能有这种运气吗?
那九幽天雷与狱火,但凡稍有接触便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但愿她们能安然无恙。”
钟凡自知此番已经无计可施,只能心中默默祈祷。
“既然这片大陆亦有修仙得道之法,想必也有不少先人飞升成仙,若我能早日回到巅峰重返灵界,或许还有机会打听师妹她们的消息。”
想到这里,钟凡不再暗自伤神。
从后院溪边取来几盆凉水倒入澡盆之中,架于灶上大火煮开。
待到水沸之际,将先前准备好的药材依次放入。
不一会儿,浓烈刺鼻的气味儿便从盆中传出。
“这味道,真是令人怀念……”
钟凡忘我的陶醉在这片奇异药香之中。
直到药液再度咕噜冒泡,他这才把火熄灭,将盛满绿色液体的澡盆取下,轻轻置于地上。
褪去衣衫之后,钟凡毫不犹豫的坐入其中。
随着肌肤接触药液的一瞬之间!
那股极为暴躁的药力,顿时从他体表各处毛孔侵入!朝着四肢八骸袭去!其堵塞已久的经脉,也终于被这股洪流彻底冲开!
“嗬!”
钟凡大喝一声,紧咬牙关!
哪怕是牙床嘎嘣作响,脸上大汗淋漓,他也丝毫没有松懈,不断默念吐纳心诀,使吸收速度又快了几分!
“加了百蚁果的药液果然霸道无比!洗筋伐髓的效果虽然强了不少,可这份痛楚远远凌驾于往日之上!”
那百蚁蚀骨之感可谓钻心之痛!
好在钟凡意志坚定远非常人能及,否则光凭这一盆药液,都足矣将人活活疼死!
这种状态足足维持了两个多时辰才渐渐消散。
就在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之际,一道女声却突然传来。
“呀!”
钟凡一愣,双目徒然睁开爆射出一抹精芒!
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年纪约莫十五六岁,身材较为娇小的芳华少女,正依靠在门扉之上,双手抱着空盘,目光惊讶之余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钟凡印象中可从未见过此人,只当是山上派来刺杀他的毛贼。
只见他迅速从药液中脱身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一条白布遮于裆下,于不远处与少女对峙。
“说!谁派你来的!”
钟凡见少女没有接话,便迈出一步再度问道,身上那股杀气浑然不觉四散开来,若是那少女举止异常,他有把握一瞬之间将其脖颈折断。
“阿凡哥……你……你不认识我了吗?”
少女有些不可思议的反问钟凡,可目光却始终躲闪,丝毫不敢与他直视。
“既然你我相识,又为何不与我对视?莫不是心虚了罢!”钟凡直言不违,心中杀意盎然。
少女缄口不言,只是眼中闪过一份错愕。
然而,正当钟凡想要抢得先机,将那少女扼杀之时,身子却如被定身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这是你所爱之人?!为何我记忆中毫无印象?什么?你怕我鸠占鹊巢于是私自抹去了?我钟凡前世好歹身为一方帝王,岂会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好了,我已知晓,无需多言,我自会待她情同手足,替你照顾好她。你也早些上路,莫再停留奈何桥上。”
钟凡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吓得少女不敢吭声,只是驻足观望,眼中噙着泪花。
待到心中那抹异样彻底消失。
钟凡这才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儒音姑娘,方才是在下失礼了,还望姑娘多多海涵,勿要怪罪。”
他眼神复杂,俯身作揖向其低声道歉。
墨儒音虽年纪轻轻,却也从他先前那番只言片语中,大概知晓了来龙去脉,要说心中没有疑虑自是假话,可眼前这少年言行举止,已然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想到这里。
滚烫的泪水从她眼眸之中夺眶而出。
钟凡暗叹一口气,将衣裳穿戴整齐,接着便朝她递去一块干净帕子。
“阿凡哥……他还会回来吗?我有好多话想告诉他……”
少女并未接过,只是仰面朝他问道,言语之中饱含不舍,也有些哽咽。
钟凡闻言无奈摇头。
即便他前世贵为拳帝,对于生死却也无能为力,若不是机缘巧合,或许他本已死在那九幽炼狱之中。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少女跪坐在地上哭了良久后便默不作声,也不知是伤心过度,还是泪床早已干涸。
“姑娘,且容我提一句,我与这宗门毫无牵挂,待我替他讨回公道之后,恐怕此处也再无容我之地。”
“届时我们二人自会分别,以后你又该作何打算?若是就此离开,我可授你一些防身武学。”
“虽不能让你叱诧一方,倒也足矣在这乱世之中保全性命。”
钟凡轻声说道。
墨儒音摇了摇头,“小女无亲无戚,又不过是一介女流,天资较差且无过人之处,若不是阿凡哥先前以命相博,为我赢下那株天山雪莲,或许现在的我早被那病魔带去……”
“如今阿凡哥已不在……我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少女言罢,竟是一掌拍向自身胸膛!
好在钟凡先前经过药浴洗涤,此刻肉身早已不同往日,就在她即将得逞的那一刹那,便成功扣住了她的手腕。
眼见自杀不成,墨儒音有些不解,“你为何要拦我?我若就此死去,不也能减轻你不少负担?”
这话传入钟凡耳中,气得他浑身一哆嗦。
“糊涂!”
“你好好想想!为何他肯心甘情愿为你以命相博?那株天山雪莲若不是为了救你,他又何苦这般用心?还因此落下隐疾,修为尽失!甚至被逐出山门!”
“他骨气虽傲,但你扪心自问,他何时可有亏待过你!十几年来,哪怕米饭只有一碗,他也毫不犹豫让你先吃!”
“即便是有人朝你抛出污言秽语,哪次不是他替你扛了下来!容不得你受一点委屈!”
“你若就此撒手人寰,九泉之下他又如何能够闭得上眼?!”
此番话语,让墨儒音再度想起二人曾经生活的点点滴滴,泪又一次如同溃堤之水般倾泻而出。
这一次,钟凡并没有再递上帕子,只是轻轻将其揽入怀中,任她倚肩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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