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度 名为黑色骑士的梦境
序章 灰色的开端（旧版）

故事在一间出租屋里开始，那是一间所有打工人都住过的，再普通不过的出租屋。出租屋一进门是所谓的“厨房”：仅有一个带桌面的橱柜，一个发黑的破旧的、布满黑黄色油垢的，或是锃亮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宛若刚出厂般的抽油烟机。（这主要取决于房间的前住户是可悲的独身青年，还是同样令人感伤但仍存一点希望与温馨的贫苦伴侣。厨房的背面，往往是被一堵墙、或是一块铝合金板隔开的卫生间，卫生间里许是马桶，许是蹲便式，而且几乎总是带有异味。但这样的卫生间里也有好事，相比于一些工厂的宿舍它至少自带热水器，而且卫生间里往往会有前住户留下的一些打扫工具，你大可以一住进来就进行一次大扫除。

再往出租屋的里面的话，也许会有一张桌子、几个板凳，条件好一点的话，还会有一个小一点但正好适应狭小的出租屋的电视。你基本上不会打开它，因为一元钱一度的电价略显昂贵。无论前面的那些东西有或没有，至少一张床、单人床或是双人床，这总归是会有的。有的床自带床垫，有的床只有木板，但等你给他铺上褥子、床单，放上被子、枕头，这就会是你在上班时间最为思念的的地方了。你当然也会想家，可你往往还是只能回到这张床上，躺着。

在这样的一间出租屋里，白零躺在床上等死。

白零的出租屋门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打开过了，现在他的房间里没有任何食物，三天前也没有。他一向是不怎么喜欢吃便利食品的，吃那些东西会让他觉得没有活着的感觉，可现在如果有那些东西的话，他想吃一点，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胃酸似乎开始消化自己的胃了。即使是那些便利食品，应该也能减轻他一点痛苦，他不必担心这生命的痛苦会因此延长：他的房间的地上有一桶桶装水，桶装水还剩大概半桶，可他的杯子却已经干涸了两天了。

他躺着，手机屏幕的微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于是他的另外半张脸被埋入了更深沉的黑暗中——如若不曾见过光明，那么黑暗也不会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不是吗。

白零揉了揉眼，他前一天还有力气玩手机的，可昨天下午开始他一直在昏睡。十几个小时的漫长睡眠并没能缓解他眼睛的酸涩。揉了揉眼后，他看着自己有些发白的指尖。

已经两天了啊，书上说三天不喝水就会死，那这一切应该还有一天就要结束了。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惜依照每个人体质的不同，停止摄入水的话，往往要四到七天才会死的。尽管三天左右就会昏迷不醒，但万一没能如愿睡去，那他还是要再受好几天的罪。

白零张张嘴，他感觉有一种异味从他的食道里翻出来，那仿佛是许久没有清理的过得下水道的味道。他干呕了一下，感觉胃液翻涌，酸苦苦的味道在嘴中蔓延。白零浑身发软，他感觉自己使不上一点力气，他什么都不想做了，他想继续睡过去，但他现在的大脑非常的清醒，睡眠对于他来时可望不可即，他感觉到了一股冲动，生命的本能在驱使他去求生，于是他又拿起了手机。

他要转移一点注意力，他要抑制自己的本能，他求死心切！

他，非死不可！

他翻着应用列表，想找个游戏玩玩，他手机里的游戏一向很多，但他平时就不知道玩什么，而现在他更加不知道想玩什么了。他点开了tiptip。他想找个新的游戏玩一玩。

“灰度……”

他看到了一个游戏，这个游戏带着RPG、战棋、剧情向、单机、肉鸽等等标签，足足有十几个之多。

白零点进了灰度的详情页面，开始阅读游戏简介。

玛恩大陆自古就有两个国度——由人类建立的“灰国”，以及由人类的天敌“魔”们建立的“魔国”。灰国与魔国征战不休，魔国战力强大，灰国在战争中屡战屡败。但战斗能力突出的魔国也有一个关键的缺陷：魔们不具备任何的生产能力，他们空有强大的力量，却极度依赖人类来为他们生产维持他们的生活的一应生活用品。因此尽管魔国总是挑起战争并不断胜利，灰国却依旧占据了玛恩大陆的绝大部分的土地，这土地是魔国给予灰国的镣铐，灰国负责生产，而魔国每次胜利后，便收获其生产果实：食品、财富、乃至于奴隶。

灰国上至国王，下至乞丐，无不对魔国的强盗行径深恶痛觉，尽管屡战屡败，可每当魔国挑起战争之时，灰国国民依旧英勇参战。灰国国民的心中，对于魔国的仇恨似乎将永远的胜过恐惧一筹。

但这一切的天平都在千年前被打破了。

“魔”是从魔国中心的魔池中孕育而出的自然的造物，而千年前的魔池中孕育出一个拥有无上力量的“魔”人们称其为“大魔”，大魔的力量之强大，一魔便足以横扫灰国的所有军队。大魔展示了自身无匹的力量后，对灰国王族提出了条件：要求人族放弃一切抵抗行动，世世代代永为魔族奴隶。

恐惧与勇气的平衡被彻底粉碎，于是灰国国民们畏惧了，恐惧不仅仅来自于大魔，更来自于他们内心。人族世世代代深藏于心中的恐惧不断地上涨，灰国上下一片混乱，政变、军变不断地爆发，民众们拥至王宫，要求灰国王族向大魔投降，将人类完全变为魔族的附属种族，自愿接受魔族剥削，从而换取性命的苟全，种族的残喘。

在这样的情况下，灰国王族却拜访大贤士霓衣，表示愿意献祭王族一半人的生命，请大贤士施展观星秘法，接受星谕，向群星寻求一线希望。霓衣接受了王族的请求，观星秘法在献祭了一半王族性命之后，降下了一道星谕。

“灰之勇士，三重祝福，光灿之剑，可斩邪魔。”

星谕还指出了勇士的名讳——风马，正是贤士霓衣的丈夫。风马在星谕的指引下接受了三重祝福，取得了光灿之剑。于魔池之上与大魔血战整整一日后，燃尽自身血肉终于封印大魔，魔族根基魔池也被勇士的怒火一并焚干。

灰国趁机反攻魔国，取得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大胜。魔国元气大伤，人类奴隶被尽数归还。然而，魔族生命力之顽强，力量之恐怖终非人类可比，灰国最终未能尽功，无法将其彻底歼灭。

魔国战败后，与灰国签订契约，蜷缩于玛恩大陆之东南角，并立誓不得在次向灰国挑起战争，不得再掠夺灰国财富哪怕一分一毫。

之后千年过去，勇士风马的封印力量为时光所逐渐磨灭，大魔即将破封而出。

灰国王族只得找到贤士后人，请求当代贤士施展观星秘法，再次献祭半数王族性命之后观星秘法降下星谕：

“世界之巅，黑白降临，三大试炼，问心溯源。”

王族得了星谕，派出士兵千人前往玛恩大陆最高峰莫东山找寻这一代勇士……

游戏的简介到这里就结束了，白零看完简介，关闭详情界面意图滑向下一个游戏。他的时间不多了，这个游戏单从简历看来就很花费时间和精力，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两样东西。

其实，他根本什么游戏都玩不下去，他只是找点事做，不使自己那颗寻死的决心暗淡。白零手指滑动，手机的屏幕却纹丝不动，一直定格在了“灰度”这一个游戏的详情页上。

“你要是也像我一样坏掉了的话，我最后的这点时间该怎么度过呢。”

他扔下手机，闭上了眼。

白零又开始回忆，他想到自己的工作：流水线工人。那是一份扼杀人的所有意志，将人变作庞大工厂机器上的一颗螺丝的工作。他其实是可以选择其他的工作的，但他犯了懒，他把局限于个人的思考当做了历史的行动，把发现通向成功的路途当做了成功的终点。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沉溺与自己的幻想之中，于是轻易地迷失了自身的定位，自以为在进行着伟大的思索与探知，其实不过是向虚无的泥沼沉沦。

白零的记忆开始不断地倒带，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的诸多梦想，他记起了自己曾经树立起的每一个志向。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我曾付诸行动的话，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步，哪怕，哪怕，哪怕只是微微向前伸出手指去抓住‘明天’的一片羽毛，我也绝不会躺在这里等死的吧。”

白零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痒，他抬手欲挠，却摸到了一片冰冷的水渍。

身体里仅存的最后一点水分就这样的，变成了小丑的面具。

他后悔了，可他曾经说过绝不会后悔的，他下过决心的，无论怎样的决定，无论怎样的行为，都是自身的一个组成部分，如果否认了过去的决定，也就否定了现在的自己。所以他绝不会后悔，绝不会遗憾。

可他后悔了。

……蚀骨的悔恨将白零吞没。从窗帘的缝隙中漏出的最后一点夕阳的橘红色光也消散了。白零躺着，紧闭着双眼，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投身与永恒的梦境中。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手机屏幕亮起，嘹亮的铃声撕碎了出租屋的死寂。

白零被惊醒，他看了一眼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是“灰度”。

“喂……”

“你想改变世界吗？”回应白零的，是一个非常温和的女声。

“你觉得自己是被选剩下的人，这个世界很大，但没有给你留下属于你的位置。你苟活于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你想付诸理想，却被现实禁锢；你想投身现实，却被理想捆绑。你曾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曾经相信自己有改变世界的能量，曾经认为己身的棱角绝不会被磨灭。你曾经是那般的光彩夺目，所以你此时觉得无法呼吸，被挤压被碾碎感觉愈发的强烈。

“你说的太好听了，我只不过是随风舞动的野草，向西又向东于是最后还是停留在原地。我仅仅不过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又疯又蠢的小丑罢了。”

“你，想相信曾经相信过的自己吗？你曾经活的闪耀而勇敢，近乎于偏执的孤勇曾带给人们力量。尽管越是炽烈的人越容易燃尽生命的能量，但你还想再相信一次这样的自己吗？”

“我……………，我不过是一个畏缩不前的胆小鬼，是为绚丽的烛火闪昏了头的可笑蛾子。我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空想家，我想要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的，我想，我想的发狂！”

白零开始咆哮，他把自己的牙根咬到出血，他的手好像老鹰的爪子一般禁锢着什么东西，他浑浊的双眼此时闪出癫狂的火花。

“如果现在还不太晚的话，如果我真的还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在试着努力一把，想相信那个曾经勇敢坚定的自己。既然我现在认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那我就将这躯壳，这灵魂全部付诸烈火！我将燃尽生命的一切薪柴来进行这一场豪赌，来吧，我不管你是恶魔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我要你收下我的一切，然后将我渴望的成功，奉送到我面前！”

“那么，我的勇士，你该大放光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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