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云烟浮浮聚聚,为曦晨拂晓的风中消无,散去。
未隐的月下,二人对坐。
竹杯,陶壶,炭火,泥炉。
寥寥竹叶间盈放一汪弯月,两枚瘪枣烧在炉旁。
“未免有点淡了。”
老者开口,有些不好意思。
“繁制层次,倒不如一味了然。”对坐之人抬手示意,饮过一杯。
“时候还早。”
老者陪饮一杯,未取出竹叶,将烧枣弹了弹,置入其中。
没有人说话,端坐,瞧着沸滚的水,晕澄出“茶”色。
注杯七分。
“思(chao)朝?还是思(zhao)朝?”
“(zhao)朝。”
“那么,思朝,可有何触。”
把手插入发中,推置脑后:“寥寥言语所悟,不值一提。”
风声呜咽夹杂着鸟鸣,难以给人暖感新意。
“这样……我有上阙,试续下篇?”
点头。
“山聚青光月半腰,拂腾冬色声寂寥。
斜画新竹跨悲意,醒归鸣雀问夜遥。”
思朝紧了紧身着的披风,站起身来,不假思索。
“再请一温旧炉枣,徒胜整夜无味道。
眯着眼抬脸仰望隐约的星海,再转视初生的新阳……
星坠君可知日落?雪消顷刻亦花笑。”
老者稍低头,大笑。
“妙极,妙极。”
“在您面前怎么敢当,不早了,我心不净,该要麻烦您老人家了。”
思朝心中有事,坐耐不住。
“何妨,年轻人本该气盛。耐不住性子,熬不了寂寞,不该为忌,留心即好。”
老者起身,披起麻袍。
抖落漫天星影,滑飞满衣月斓。
苏府前后已聚满了兵士。
老门房空手孤身,与百甲对峙。
“礼数,王法没有了吗?若想进去,先过我这关!”
“王浩尘,将士们敬你,我更重你,莫要自取其辱。”
人群动了,向前涌来。
老者握掌为拳,脚尖内收,分步定寸,崩向前去。
甲胄碎裂,银甲小将倒飞喷血。
一时僵持,紧接着人群嘈杂,分立两旁。
麻袍老者,逆开汇聚的人流,握一枯枝手杖。
“诸君为何如此暴戾?”
街景刹那无声。
火把照的滚烫,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脸上。
伸手拉起趴在地上的小将。
贴过脸来:“孩子,你可惧怕死亡?”
人已说不出话。
缓步登上高阶:“有人为了自己的私利,驱使你们年轻人来送死。慰灵塔的位置哪里来的那多空余,他们不要转世,诸君也不吗?”
人群开始躁乱……刀剑相接。
高处看的清楚,四匹巨马,四位死士砍杀过来。
一柱流光自天射下,悬斩长剑。
烟尘四散,踏出一人——沐愿之。
“比我预料的快很多啊。”
“王爷!我们来了!!!”
“王爷,这些叛匪如何处置!”
“他们既要战,那战就好了。”
一枯枝挡住刀剑,肉身平于金铁。
“还请收手,诸位,你们的矛盾交给我来解决,我在此许诺!死者的往生皆教与我。”
于沐愿之的侍卫无果,于满街兵士犹如魔咒。
刀剑倾泻一地,任由沐愿之的侍卫砍断头颅。
老者面向沐愿之,眼神无比坚定。
沐愿之不以为然,正趁他的心意。
老者他不认识,只一面一句,揿动了沐愿之铁石一般的心。
“你学会面对死亡了吗?”
冷漠的瞳猛地睁大。
…….
“停下!”
愿之…你可学会面对死亡了吗?
往事,故人,沐愿之陷入回忆。
当年先帝生辰的奢宴在他眼中不过寻常。
无聊无趣的看着各色发髻奔波流动,华服彩饰的交织,俊男秀女的嬉笑,等等等等,他只觉可笑。
先帝仅有一女,偌大周家王朝,他是独种!
自先后不在,先帝一向由俭,且早有意退位颐养天年。
这场宴会中,一切都不言而喻。
虽是十六七岁,无法无天的年纪。
美色,权力,都不能再提起他的兴趣。
应付着奉承,无视谄媚,他厌烦。
跃上横梁,如同一个看客,观者。
在此刻他是上苍,俯查一切。
不觉间睡着,再醒来是被吵醒。
先帝昭告了什么,大小太监都在找他。
捉急的众人几近将整个皇宫翻查一遍,只是没人注意头顶,他准备离开,他笑。
低眸时,他看到了一个人。
什么感觉?无法表达形容。
在此之前,他从不信,不屑,所谓的一见钟情。
有一丽人抬脸,顺理成章,自然与他目光相撞。
看到他笑,回以温婉嘴角。
那一刻他像被钩住魂魄,鬼使神差,在所有人错愕的神情里,飞身下来。
先帝看着他在笑:“愿之~你可算来了。”
大多数人都在努力的弯曲嘴角。
“殿下,皇上在等您呢~”老太监艰难的挪动着肥胖身子。
身为众人的焦点,他在意的只是那个女孩。
遵循记忆看去。
女孩还在那里,站一女子身旁。
惊为天人,金发血瞳,其内生昙,可惜眉眼淡淡,流转着说不清的哀怨。
而在女子身旁的,竟是先帝,周文昊。
“你孩子?”
“我弟弟的。”
“像你。”
“就他像我。”
先帝他永远是那副样子,和蔼可亲,故意哉怪。
“一天天没个正形?皇位你都不要了?还不过来。”毫无责备之意。
他早知道,可是他不想,一时呆住。
太监在一旁催促,“殿下快谢恩啊!”
“陛下,我不想的。”
“皇位都不想,那你想要什么。”依旧是笑,宠溺至极。
熟悉到见怪不怪。
“我要她。”
小姑娘震惊,看向女子,女子看向他。
天人嫣然一笑,“好啊,知雪还不过来。”先帝还要说些什么,没有开口。
“殿下说话可要算话,您若保护的知雪,我可便交给您了。”
“说到做到!”
“好。”天人眉眼弯弯,牵着他的手,就把女孩交付他。
如今回忆起来,多么草率?!
“你不愿意,就再玩几年。”这是先帝的话。
那晚记忆里,少女稚嫩的皮肤寸寸绽开,绯红的花朵。
颤抖至他的灵魂深处。
也许是爱,亦或怜。
“你若是怕,就告诉我。不想,就闭上眼。”
女孩闭上了眼,他没再说话,在心中刻印而下界限。
“守护”二字,仅此而已。
有些事开始忍住了,以后也就忍住了。
年少知命,他唯一不懂的是,日久可以生情的。
强者从不挥刀弱小,幼时向来无争,以至外人看像带些傻气。
自然而然,界限被贵族子弟无视,对知雪大献殷勤不在少数。
知雪自爱自知,被捧上高处却从未越线。
他也懒得干涉,显得小家子气一般。
直到京城四大家之一王家的长子王茗与她相见。
文质彬彬的书生,见到她甚至会脸红。
不知何因。
见面的次数逐次增多,却也只是一般朋友。
看在他眼里的,是亲密。
没有预兆,七月初七,知雪一夜未归。
他一夜未眠,等了整晚。
沐愿之会错意,而知雪又赌气,故意不说。
本性是刻在骨子里的,在他看来富家子弟是在挑衅。
十八岁那年的杀孽,若非要得一个理由,只能是埋在血脉里骨髓内的傲气与凌厉彻底激发展露!
当天倘若先帝来的再晚一会,后果不敢想象。
青天白日,血汇成流,尸堆如山,只因染指了他的意中人。
王家百名护院,在他手中折了大半!
他以为先帝会如往日一般向着他。
谁知先帝滔天大怒,亲自斩他。
“你因偏见就杀了这么多人!”
“我不后悔!”
剑锋还有距离,他便感到寒意,若无数绵针刺入骨髓。
“好,愿之,我且问你,你学会面对死亡了吗?”
血液从脖颈滴下,剑身不沾一丝。这是那把剑吗?
他第一次感到惧怕。
依旧硬着头皮!
“会!”
“天人”闻讯赶制,王茗,王茗其妹,以及沐知雪齐聚。
这才道清缘由。
七月初七,知雪暗示无果,生了闷气。
嫌沐愿没有邀她,公子王茗有个小妹,素来与知雪交好。
多日来不过是传话送信。
出于偏爱那晚:“寻得船只,送她与小妹,出宫,去川上看灯散心。”
“一切皆因你起!你还逃得了?”长剑斩下,被阻碍在半空。
一双血淋淋的手捧起了先帝的脸。
“爱深,怨切,你说是吗?”
“事已至此,为了知雪,为了我,更因凯辉。”
先帝的神情他不敢去看。
“罪责在我,我恨你,愿之受封的那天,我是故意的。”
“别说傻话!”
众人识趣的离场。
“其实,知雪是你的孩子,我在赌,赌你是否薄情。”
可能是看到先帝的不解。
“赌你强留于我,却不会强留我子。”
后来,虽免一死,却落得流放八千里,大半权力交由沈,王,苏,朝四姓。
这还不是最糟。
睁开眼。
徐徐渐渐分散的人群,他们不单是以信仰而信仰。
踏入那里的人不许杀戮,在这个每人朝不保夕的时代,无人肯愿违负。
“停手吧。”
“我记得你,老者。”
一场杀戮就止于此。
在归去的路上思朝忍不住问道:“我真的好奇,你是个凡人?”
“你不是凡人?”
“这样也会失败吗?”
“真想不到。”
。。。。。。
“难道说皇运复苏?!”
“当年之事你我亲眼得见,万不可能!”
四人于黑暗中围坐,
“何不那边的大人直接动手?”
“兔死狗烹,你可见沈家的人出来了?”
“他们若真想动手,沐愿之活不了,我们无需,乐得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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