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听到声音,脚步向后挪了挪,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兴许是只是长得相似,咱的大孙子早就没了。
还是咱亲自埋的,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朱元璋低声道。
“哦,咱也要进城,可咱一个人,想寻个伴儿,可否和你同路?”
朱元璋期待的看着朱雄,生怕被拒绝。
要是有哪个官员在这里,肯定要大吃一惊。
他们暴躁的皇帝,竟然也有这么温和的一面。
朱雄留意到老头子的眼神,就像一个想要糖吃,又不敢上前的孩子。
心里泛起一丝温情的涟漪。
想起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不就是义父救了自己。
朱雄见老头子脸色也不太好,万一路上出点啥事,自己也可以照应他一二,就答应他了。
“行,那走吧!”
路上,朱雄瞅刘绩走的慢了,又狠狠的踹他两脚。
朱元璋见状,忍不住也上前踹了两脚。
这些个蛀虫就要像这样好好教训,于是看朱雄也愈发的顺眼了。
朱雄挑眉,嘴巴一瞥,看不出来,黄老头也是个嫉恶如仇的。
“黄老头,给,喝点水吧。”
这一路上二人时不时的交谈,朱雄和朱元璋也熟络了不少。
朱元璋倒不怕他下毒,也没嫌弃,接过来就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
刘绩看朱元璋咕噜咕噜的喝水,羡慕极了。
只能用舌头舔舔嘴唇,咽了一大口口水。
朱雄冷笑一声,这就是自作自受,活该。
又自言自语,抑或是说给黄老头听。
“这粮长制有好也有坏啊!”
朱元璋一听,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精光乍现。
这粮长制可是咱的得意之作,咱为了老百姓不受欺负,专门设计的。
这小子竟然说有好有坏,他倒是想听听。
“有好有坏?咱看这粮长制就好得很,哪里坏了?”
朱雄看着这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子,你一个农夫,当然不知道了。
不过看他这一副求知欲如此旺盛的样子,权当自己说给他,解解闷。
“这粮长制的目的,无外乎两个。”
“第一,保证国家的财政收入;第二,就是实现咱们朱八八以良民治良民的理想,换句话说,就是用老百姓管自己人。”
朱元璋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差点跳起来。
这个臭小子,竟然叫自己朱八八,他还有没有对皇帝最起码的尊重了。
算了,等他说完再找他算账。
“从表面上看似乎没有错,而且还很前卫。”
“但是,这个制度设计从指导思想上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朱元璋这下耳朵都竖起来了,心里更是疑惑丛生。
下意识的说,“哪错了?”
“胥吏坏,官员腐败,里长权力太大,这些让人不放心,所以皇上就想着找良民来管理。”
“但是,世界上没有哪个阶层天生就是坏蛋,没有制约的权力在魔鬼手里当然会作恶。”
“在良民那里同样会作恶,这就是权力的魔力。”
“某人没当官还是个人,现在当官了就不是人了。”
“所以,权力滋生腐败。”
朱元璋被深深震撼住了。
“权力滋生腐败——”
这尖锐深刻的分析,竟然是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子嘴里说出来的。
哪怕是太子当年在的时候,也都未曾领悟到这一层。
“朱小子,粮长一不是官,而没有权利,怎么会作恶呢?”
朱元璋能理解权力确实容易让人膨胀,但是对这一点,他表示不解。
“黄老头,看看眼前这个刘绩,就是现成的例子。”
“前些年,他谨守本分,因为他只负责收税,再加上老朱皇帝定的鱼鳞黄册,他自然不敢从中作梗。”
朱元璋又是一瞪,这个朱小子,一会儿朱八八,一会儿老朱皇帝,真是目无尊法。
“但是,粮长现在手中的权力大了。”
“他不但可以带领乡民垦荒、拟定田赋科则、编制鱼鳞图册、检举不法官吏和逃避赋税的顽民。”
“他还可以附带劝导和教化老百姓,甚至拥有乡村诉讼案件的审理权。”
“所以当刘绩的儿子,在村里为虎作伥时,村民找他爹,爹为了袒护儿子,自然就是牺牲农民了。”
“等等,如此下来,粮长几乎就成了没有官服,但又直通朝廷的大手。”
朱元璋震惊的看着朱雄,一脸不可置信。
因为朱雄说的,没有错。
可是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农民,竟能一眼看透问题的本质。
朱元璋多年来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严加惩治贪官污吏。
直接忽视了,粮长也会欺压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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