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世家
第一章 第五回(旧版)

荣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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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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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树因为用力摘桃,身体失去平衡,从桃树上跌了下来,“噗通”一声落进了树下的池塘中,池中的淤泥被她这一搅动,顿时变成了一团污水,泛着令人恶心的臭味,瞬间将她吞没,梁诗书吓得“哇哇”大哭,梁小玉和葛冰玉也傻了眼,呆呆地望着赵玉树在水中挣扎,不知所措。

只有张再景不慌不忙,只见他甩掉鞋子,跳进池塘,抱起已经吓得半死的赵玉树,使尽全身力气将她推上了岸。

今年夏天雨水多,池塘中的水自然比往常年积得多,塘水的深度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可能威胁性不大,可他们还都是一群孩子,又也不会游泳,落入塘中,自然会有生命危险。

孩子们当中,就算张再景个子最高,池塘的水已经齐到他的嘴巴,赵玉树必张再景矮了半头,又是从高处跌下,半躺着入水,脚下的淤泥又粘又滑,她一时难以站立起来,两手无助地在水中乱抓,慌乱之中呛了几口脏水。

张再景让她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拍着她的后背,鼓励她把胃中的脏水吐出来,赵玉树干呕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大口腥糊糊的黑水。

可能觉得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赵玉树竟然“呜呜”哭了起来,脸上的泥巴和眼泪,被她的脏手抹得乌漆嘛黑的,葛冰玉和梁小玉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张再景也笑着说:“快别哭了,玉树妹妹,再哭脸就变成黑包公了。以后呀,你可不能这么逞能了,女孩子要是什么都行,还要我们男的干什么?”

一边说,一边想扶赵玉树起来,他说:“你起来活动活动,让我看看骨折了没有?”

听了张再景的话,赵玉树心里暖暖的,看来她一向喜欢的再景哥还是很关心她的,今天要不是他,自己还不定有多糗呢。

葛冰玉见赵玉树哭得伤心,想跟她开个玩笑,就说:“哥,她家就是开正骨馆的,骨折没骨折,她可比你懂得,是吧,玉树?”

赵玉树被嫉妒蒙蔽了心灵,完全误会了葛冰玉,她想,讨厌的葛冰玉竟然奚落自己,不就是仗着她是张家的养女吗?自己要是也有个张再景这样的哥哥该多好?可惜呀,他爹娘生了五个孩子,就剩下她一个,想到这,她不禁叹了一口气。

“你这不好好的嘛,叹什么气啊?”张再景说,“你身上的衣服弄脏了,得赶紧换一换,要不被大人们看见了不好,冰玉,你带她去你屋里,让她洗洗,找件你的干净衣服给她换上,喏,好在这件好看的裙子没弄脏。”张再景将梁小玉手里的红裙子拿过来,递给赵玉树。

不料赵玉树头一扭,倔强地说:“我不去她的屋子。”

“为什么呢?你这样子让赵叔和赵婶看见,会怪我带你到危险的地方玩,我爹妈也会骂我的,为了我不挨骂,你也得把衣服换了。”说着就来拉赵玉树。

赵玉树执拗地说:“我就是不去她的屋子,也不穿她的衣裳。”

张再景挠挠头皮说;“有了,我姐的屋子一直空着,她从小到大穿过的衣服都在里面,我带你去她那里吧。”

说着,拉起赵玉树,几个人在后面跟着,悄悄进了张玉婵的屋子。

赵玉树环顾了一下,见屋子里窗明几净,炕上的被褥就像刚刚叠起来一样,一个敦实的红木大衣柜立在北墙边,旁边是一个红木的高低柜,摆满了张玉婵的照片,有半身的,有全身的,虽然照相技术不高超,但张玉婵的青春和美丽,似乎呼之欲出。她不仅感叹,张玉婵的房间可真洁净优雅啊,仿佛主人根本没有出嫁,天天都住在这里一般。

拉开高大的红木衣柜,一摞摞的衣服出现在面前,春夏秋冬的都有,张玉婵也是个细心的女子,按照一年四季分类,用桑皮纸一一做了标记。这些衣服虽然新旧不一,但都素雅整洁,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儿,赵玉树从中找出一套适合她的,大体比量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放在炕上。

这时,张再景搬来一个大木盆,往里面倒了半盆凉水,葛冰玉提来几个暖水壶,顺手递给她一块香喷喷的上海牌洗澡皂,俩人反身退了出去。

赵玉树关好门,先洗了头发,又擦拭了身子,换上张玉婵的那身衣服,往穿衣镜前一站,嗬,衣服就像是量着她的身子定做的,简直合身极了,她马上忘记了刚才的惊吓和窘迫,在穿衣镜前得意地转了几圈。

打开门出来,大家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梁小玉叫道:“天呀,玉树,要不是你比玉婵姐姐矮了一头,我差点以为是玉蝉姐姐回来了。”

赵玉树得意地看向张再景,他笑着点点头说:“真的很像,我以前倒是没有发现。“

赵玉树知道,张再景心里最敬爱姐姐,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中学毕业后,赵玉树在父亲的医馆里帮忙,张再景倒是经常来医馆,每次都是例行公事一般和她打个招呼,就进去找父亲。

这期间,她也听说张家在给张再景物色媳妇儿,张再景对此不甚积极,高不成低的,就一直单着;而给她提亲的人更是踏破了门槛,但是赵靖奎本着宁缺勿乱的原则,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令他满意的人选。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转眼赵玉树已经十七了。这要是在先前,十七岁的女儿还待字闺中,是要被人笑话的,民国之后,新思想、新风尚吹进了这个边远小城,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发生了变化,以前不能想象的事情,如今也逐渐接受,并习以为常了。一些女学生勇敢地走出家庭,出外学习就业,甚至飘洋过海,远涉国外,晚婚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了。

这一天,张再景又过来找赵靖奎,正好赵靖奎刚接诊了一位小腿骨折的病人,和刘春峰俩人在里面忙活着,没空接待他。

张再景也不是外人,赵玉树让他在大堂随便找个座位坐,又给他沏了一杯茶,就开始忙活自己的活,她将前几天晾好的黑膏药,一一折好,叠放整齐,再一摞一摞的,摆放到墙角的药橱里去。

张再景一边啜茶,一边问:“赵叔又要接诊,又要熬这么多黑膏药,真够辛苦的。”

赵玉树笑笑,说:“现如今,我爹已经不熬膏药了。”

“是嘛,熬黑膏药可是个辛苦活,还费脑子,你爹岁数大了,早该把这茬事交给徒弟们干,自己多歇息歇息了。”

赵玉树摇摇头说:“我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肯放心别人干?还不是得辛苦我?”

张再景听了,放下手中的茶杯,走过来,接过赵玉树手中的膏药,反复看了几遍,不相信地问道:“这些黑膏药都是你做的?”

赵玉树笑而不答,只问他找她爹有什么事?

张再景说:“我家的骨碎补好几天前就断货了,我爹寻思着这几天进货的车队也快回来了,不值当的派人再去省城买,骨碎补是骨伤科用量最大的药材,这兴州城里,就数你家的正骨馆规模最大,所以,爹让我来看看,能不能先借点使,回头我家车队回来,我再还些过来。”

“就这点事呀,不用等我爹了,我就做得了主儿,你跟我来吧。”

俩人出了厅堂,穿过后院,来到了库房。

赵玉树从腰间取出一大串钥匙,从中挑出一把,开了大门,张再景跟了进去。

赵玉树指着几个麻袋说:“这里面都是骨碎补,你随便扛。”

张再景笑道:“玉树妹妹,你也太豪爽了,可惜呀,我哪里扛得动?”

赵玉树找来一个口袋,让张再景撑着,自己拿起一把铁戳子,麻利地给他装了半袋子,说:“这些你肯定扛得动,先拿去使着,不够了再派人来取。再景哥,你这人也太见外了,别说什么还不还的,我家别的没有,药材倒是不缺。”

张再景看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麻袋,信服地说:“看来赵叔就是比我爹有眼光,今年的药材价格像是上了肥的庄稼——噌噌往上涨,我爹若是早存下一些,也不至于如今捉襟见肘的。“

“这也不怪张伯伯,药材的价格一年一个样儿,谁也吃不准,我爹也是歪打正着,嗳,说到我爹了,再景哥,我得跟你打听个事儿。”

张再景点点头,赵玉树继续说:“我爹自打过了中秋节就开始咳嗽,入冬以来,咳嗽得尤其厉害,隔着个大厅,夜里我还被他咳嗽声给震醒了。今天早晨吃饭的时候,他吐了一口痰,我偷偷往痰盂里瞥了一眼,发现里面有血丝,再景哥,你说我爹不会是痨病吧?”

张再景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安慰她说:“咳嗽的人多了,还能都是痨病不成?待会儿我见到赵叔,给他瞧瞧,或许是因为天气冷,伤于风寒。”

赵玉树摇摇头说:“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你也知道,我娘今年春上就是死于这个病,她也是先咳嗽,后来咳血。嗳!我真的担心死了,担心爹被娘给传上了。”

一边说,她一边难过得哽咽了,张再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地望着她,不停地搓着手。

赵玉树将头别向一边,沉默了良久,又说:“待会儿你见了他,千万别提他的病,他这人要强得很,你就说看他气色不佳,帮他开个方子调理一下,行吗?再景哥。”

张再景点点头,在他眼里,赵玉树永远是那个无忧无虑,天不怕地不怕假小子一般的女孩子,现在看来,她也有她的忧伤,只是都藏在心里,不轻易让人知道罢了。

张再景上次见到赵靖奎还是两个月前,这次见面,着实让他吃了一惊,短短两个月,赵靖奎消瘦了不少,可能是刚刚忙活完病人,一跟张再景说话,还气喘吁吁的。

张再景看他面上有些潮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容光焕发,张再景心里再明白不过了,这是痨病的征兆,看来,赵玉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张再景先跟他说了几句闲话,然后话锋一转,说道:“赵叔,我看您最近身子骨还硬朗,只是比先前略微清瘦了一点,您要注意保重身体呀,冬天正适合调补身体,要不,让我爹给您开张方子,调补调补?”

赵靖奎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这人啊,年纪大了,未免体质下降,天一冷呀,就容易伤风,倒不是什么大毛病,就不劳你爹大驾了,你少年老成,听说这几年又长了不少本事,今天就劳你给我开张方子,治治咳嗽吧。”

刚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赵玉树连忙端给他一杯水,又帮他拍背。

张再景斟酌半天,考虑赵靖奎是肺阴亏虚,阴虚火旺,治以滋阴降火,润肺止咳,可用麦门冬汤加杏仁、川贝母、白茅根、阿胶,赵玉树接过方子交到柜上,吩咐抓好了药,赶紧送到后头去熬上。

张再景要回去了,赵玉树说:“爹,您先歇着,我去送送再景哥。“

出了门,张再景一边走,一边说:“我回去就把赵叔的情况告诉我爹,让我爹缓个三天两日的过来,到时候,我爹自然会根据病情给他调方子。如果我刚到家我爹就过来,赵叔肯定会疑心,知道他的病不好,反倒吓着了他老人家。”

赵玉树点点头说:“难得你想得这么做周到,谢谢你再景哥,其实我觉得爹未必对自己的病毫无察觉,都说隔行如隔山,骨伤科虽然和内科用药不同,但医理相通,我娘又死于这个病,我爹心里不会一点数没有,只是别人不说破,他也装糊涂罢了。”

张再景心里有所触动,一直以来,他觉得葛冰玉是个可怜人儿,而赵玉树虽算不上金枝玉叶,但也从小娇生惯养,父母就差把月亮摘下来送给她。命运偏偏瞬息万变,春天刚没了母亲,如今父亲又得了和母亲一样的病,这个病简直太讨厌了,不仅要人的命,还会传染给亲人。他突然担心起赵玉树来,不得不提醒她,照顾好父亲的同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毕竟这个病是传染的,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赵玉树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张再景拍拍她的肩膀说:“玉树,我一直很钦佩你,身为弱女子,你是那么的勇敢坚强,令大男人都自叹不如,我相信你一直会勇敢地挺过去。”

赵玉树咬着嘴唇点点头。

“有什么难事也别硬撑,我爹和我都会尽力帮助你的。”

隔了几天,张炳善果然以还骨碎补为由,来赵家正骨馆探望赵靖奎。

赵靖奎笑着说:“不过区区几斤药材,值不了三瓜俩枣的,这大冷的天,也值当的你老哥亲自送来。来来,喝茶,我托人刚捎来的凤凰单枞,喝了最暖身子,咳咳咳……”

“老弟,你咳得这么厉害,怎么不在家好好歇着,医馆里有玉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张炳善哂怪道。

赵靖奎指了指远处忙碌的赵玉树,小声说:“玉树能干是不假,但她毕竟是个闺女,不像再景,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的,真撑得起门户,唉!不瞒你老哥,这几年给她提亲的真不少,大凡有个靠谱的,我早就让她成亲,把医馆交给他们了,咳咳咳咳……”

张炳善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老弟呀,你也不必这么着急上火的,这缘分要是到了,自然就成了,眼下你还是养好身子骨要紧。”

赵靖奎连连点头,问道:“再景也不小了,亲事定下了没有?”

“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啊,再说这孩子倔得很,非要找个知根知底的,说什么把两个陌生人硬拉到一块做夫妻不人道,呵呵,老弟,你说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想些什么?哪一辈子下来,不是单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硬拉到一块的?到他们这里,就成了不人道了。”

“唉,咱们都老了,思想跟不上了,我家玉树跟再景说得一样,不让我给她拉郎配。”赵靖奎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

张炳善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笑着说:“老弟呀,不是我说你,现成的人你不要,偏偏到处去寻找。”

正谈着,赵玉树过来给他们续水、倒茶,张炳善瞧着她高挑的身材,伶俐的手脚,打心眼儿里喜欢,这才是宜家宜室,旺夫旺子的女子,可惜赵靖奎就是一条筋,非要招上门女婿,不肯有丝毫的通融。

赵玉树给张炳善的茶杯续上水,双手递给他说:“张伯伯,正好今天您来了,还得麻烦您给我爹瞧瞧,他这些日子咳嗽得厉害,前天再景哥给他开了三副药,夜里倒是好了一点,今天再麻烦你给调调方。”

说着从柜上取来张再景前几天开的药方,递给了张炳善。

张炳善瞟了一眼药方,又瞧赵靖奎的气色,刚才聊天的时候,他就一直暗暗在观察赵靖奎,听他的咳嗽声音以及呼吸的节奏,现在又诊了他的脉,右侧寸口脉细数,双侧尺上脉细涩,知他不仅肺阴亏虚,肾气亦不足,除了滋阴润肺,还需补肾益气,在张再景的方子上又加了几味补肾益气的药,递给赵玉树,赵玉树谢过张炳善,催促柜上把药抓齐了,赶紧熬上。

张炳善要回去了,赵靖奎赶忙起身相送,张炳善拦住他说:“外面冷得很,你还是不要出去了,让玉树送送就行。”

赵玉树答应着,跟着张炳善出了门,问道:“张伯伯,我爹的病要紧不?”

张炳善皱了皱眉头说:“今冬倒是不要紧,关键得看明年开春,春气上来,阳气上升,他的病若不加重倒还有希望。”

“那我该怎么做?”

“这病是三分治七分养,不要让他再操劳了,让他好好歇息吧。”

“我明白了,谢谢张伯伯,让您费心了。”

“又不是外人,何必如此客气,你一个小闺女儿,家里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别一个人撑着,去找再景帮忙。”

“我知道了,张伯伯,天太冷了,您也多保重身体。”

送走了张炳善,赵玉树心情沉重地扶着赵靖奎去后面休息,赵靖奎虽然要强,但也不敢再这么拼命干了,自己的病,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的,闺女尚未成婚,自己再不爱惜身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剩下孤女一人顶着这么大的家业,其未来会怎样,简直不可想象。从今儿开始,就算是为了玉树,自己也得好好养病了。

他又吩咐刘春峰:“我养病这些日子,你多费点心,帮助玉树把医馆经营好,不赚钱不要紧,关键是别出什么漏子,毁了百年老店的名声。”

刘春峰为人憨厚实诚,他劝师傅安心养病,店里的事,他会尽全力帮助师妹干好。

赵玉树刚回到大堂,还没坐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了下来,一位身材高大的军人,粗鲁地用马鞭子挑起棉门帘,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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