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人去修真
第五章 莫大爷（旧版）

第二天早上，莫山槐陈桂酒两人早早退了房间，莫山槐还趁着店老板不注意，多顺了几个梆硬的馒头。嘿，吃的倒是差不太多。

今日便是正阳宗试炼开始的日子，一连半个月，也是安定小镇一年一次的盛会。各个店铺打着各式各样促销的旗号，开始清理库存。有些像双十一？莫山槐想着，但是双十一具体是什么他也有些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前世有这样一个购物狂欢的日子。

用琳琅满目无法形容当下的场景，有卖各种奇兽的，也有卖五光十色法宝的，更多的是一些摆地摊板着脸卖古物件的，各式各样的光怪景象在莫山槐眼前上演。见身边的陈桂酒衣服见怪不怪的模样，他压住心底的好奇，一脸云淡风轻。只是嘴上不停说着，连陈桂酒也投来异样的眼光。

莫山槐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说道，”小桂子，你还有几个灵石啊？咱们今天就得去试炼，不然接下来咱们都没回去的路费了。”

“一个”陈桂酒回道。

“那还好还好！”莫山槐心下算了算，1000个碎灵石等于1个灵石，1000个灵石等于一个灵晶。灵晶还有品质一说，不过莫山槐没见过，灵石都只有昨天花出去过。

正感叹着两世为人，都挣不到啥钱，自己果然没啥挣钱天赋的时候。突然有叫声响起。

“莫小子！”只见得一个黑胖男人分开人群，出现在两人面前。一口大白牙熠熠发光。满是老茧的左手重重拍在莫山槐肩膀上，疼的莫山槐龇牙咧嘴。

“莫大爷！”来人正是莫老鬼，本名不知道，别人都称呼他鬼爷，正是其将莫山槐背回了家。莫山槐心下一喜，连忙喊到，“好久不见了，您去哪里了。”

“哟，小桂子，个子咋还这个样子啊？”说完就将小桂子的头发揉了一通，笑眯眯的看着陈桂酒无奈的连忙整理头发。“出去跑了一趟货，刚回来，这一趟累死老子了，走！年纪也不小了，带你们去开开荤！”说完朝着莫山槐一努嘴，两人一齐对着陈桂酒一脸坏笑。

莫山槐正得意着，被莫老鬼重重拍了一下后脑勺，“笑啥笑，想啥呢，一脸歪主意，没个正行！走，喝酒去！”莫老鬼说完，粗大的右手按在陈桂酒头上，将他调了个个儿，推着走了起来。

莫山槐一脸无奈，揉了揉后脑勺，一脸温柔。

酒桌上，莫山槐给莫老鬼倒满了酒杯，陈桂酒坐在一旁，无声喝着果奶。“大爷，您这趟去哪了？一走就是半年多。”

“去了趟墨城，帮着运送点东西。”莫老鬼端着手里酒碗一饮而尽，用袖子胡乱擦去胡子上沾着的酒水，又拿起桌上一只油腻的卤猪手，边啃边含糊不清的说着。

莫山槐又给莫老鬼倒满，接着也给自己满上了一碗，端起与鬼爷碰了一下。“那边风景咋样，有没有河流？”

“屁的风景，全摸黑赶路了，啥也不知道。”接着莫老鬼用手在衣服上面揩了揩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对了，给你带了点东西。从我一当兵老友那边弄来的，听说这玩意治百病。兴许对你脑子里那玩意管用，老家伙本来留着这玩意救命的，结果不小心，直接被一头丹境大妖震碎了心脉，没得治了。老家伙也不知咋想的，临了临了，东西便宜了我这么个喝过一顿酒的酒友，也没个后人。”东西丢给了莫山槐，接着埋头啃他的猪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辣油进了眼睛，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眼睛，继续恶狠狠的撕咬猪手，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

莫山槐五味陈杂，打开叠了几层的布包。布包里面还用白色丝绢包了一层，露出一个黑色的药丸。一个救过自己命的人，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却还惦记着你失忆的病。如果现在有个人跑到自己面前说，世界所有的情感不过是人类自我认同的生理本能，莫山槐一定会让他尝尝砂锅大的拳头。

“鬼爷，谢了！”莫山槐故作轻松。旁边的陈桂酒抬头看了莫山槐一眼，白皙的左手紧捏了一下衣角，抬起果奶的杯子，递到桌前。

莫老鬼抬头不见半点哀伤神色，“娘们唧唧的，这么大年纪喝奶。搁以前，谁敢拿个果奶的杯子跟我跟前敬酒，打不死他！”

“哈哈哈”莫山槐笑嘻嘻的端起酒杯道，“鬼爷，等他进了正阳山，以后就是仙师了，那得是我们高攀咯！来，敬鬼爷，敬相逢！”

“屁的仙师！”莫老鬼胡咧咧抓起酒碗，一饮而尽！心底轻轻重复一句，“敬相逢！”

酒足饭饱，这次莫山槐喝的有些醉意，前世都未曾醉过，没想身在他乡，竟是想大醉一场，轻松写意。

“谁能与我共饮三千六百杯，幕天席地睡！”莫山槐最后憋出来一些酸溜溜的诗不诗词不词的语句，却引得邻座的几个人一齐叫好。最后也是甩开膀子，躺胸与人划拳，喝了个酩酊大醉。等他再次醒来，已是临近夜里，黄昏的阳光有些晃眼，照在各色的建筑上面映得整个世界斑斓，有种不真实的绚烂。呵，还以为醒来只是一场梦呢。

“老鬼呢？”莫山槐有些口渴，抓了眼前的茶杯痛饮了一口。

“出去了，说是去多宝阁那边一趟！”陈桂酒坐在床边发呆。

莫山槐甩了甩头，走，咱们也出去转转，还没好好看看这个小镇的夜景。一下起身过猛，又躺了下去。再次坐起身，甩了甩头，有些好笑，小说里的主角应该秒天秒地秒空气，到自己这里，几杯酒水就给弄蒙圈了。

出得客栈，微风吹的面庞发冷，酒终于醒了许多。闭着眼闻着空气里的芬香，各色的叫卖声似远似近。走了一小会，听得前面喧闹声顿起，隐有打斗声。莫山槐可不是那些爱凑热闹的主，心里鄙夷了一句，“人类的劣根性啊，哪里都一样。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不嫌把自己搭进去！”

正要转身，只听得前面传来一句正义凛然的喊声，“莫老鬼，我再问你一次，东西在哪？”

莫山槐心下一惊，正好陈桂酒低头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

“你回客栈，我去看看什么事情！”莫山槐沉沉说道。见着陈桂酒沉默的摇头。声音加重“你站在原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给我站在原地。然后明天去正常参加正阳宗的试炼！”

陈桂酒这才点了下头，莫山槐往前走了几步，又不放心的回头“记着！我说的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陈桂酒眼眶一红，抿着嘴唇不说话。莫山槐也顾不了许多，快步挤开人群，往前面走去，见着地上有块石头，低腰抄了起来，拿在背后。

推开人群，只见得莫大爷被几个带着白色鬼面的持剑年轻人围在中间，另有一个金色面具的中间人用剑抵在脖颈。

莫山槐握着石头的手抖动的厉害，似乎对自己的怯弱不太满意。右手指甲抓着左手，指甲狠狠刺入左手手背，鲜血横流，感觉到疼痛，这才稍微不抖。

就这一下，领头的金色面具人里马转头看向了他。人群自动分开，露出了他的身影。莫山槐深呼吸一口，露出一口白牙，轻轻往前走去。事到临头，反而一身轻松，腿脚轻松又坚定。心下还有时间想其他，这莫非就是事到临头有静气，总算有些主角风度了。

衣衫凌乱，形状凄惨的莫老鬼也转头看向了莫山槐。眼角肿起，凝结的乌黑血块粘住了许多发丝，模样实在难堪。周围的议论声不断，莫山槐却只听得见部分字眼“天宗执法队”“勾结蛮族”，心思急转，一时之间也没有理清头绪，只是沉默的不断向前。

“站住！”一名白色鬼面人用剑指着莫山槐。

莫山槐沉默着往前，将手里明显没有杀伤力的砖头举起，无视了眼前亮晃晃的剑尖，继续往前。

“嗤”的一声，剑尖刺穿了莫山槐的胸口。

“你敢！”莫老鬼疯狂咆哮，无视脖子上面的剑刃，将驻地的刀又拔起，如同受伤的猛兽，又挥出了刀。却被金色面具人一剑劈成两段，再被一脚狠狠踹在胸口，飞出去很远。

莫山槐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胸口，很疼却又似乎缓解了内心的空虚。温热猩红的血水顺着剑尖，滴在下垂的右手上，挺温热的。又看向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老鬼，只是停顿了一小会，没有拨弄开刺在胸口的剑尖，又沉默向前。

白色鬼面人连忙将剑收回，连连后退。

“真是个雏儿！”莫山槐心想。

“七，退下！”金色面具人发话了。

七，不知道是女子的名字还是代号，反正莫山槐记下了。

再无人阻挡莫山槐，莫山槐走到莫老鬼的身边蹲下，手里没有用处的石头扔在旁边，将他扶起，捋了捋黏住的发丝

“有些难看，搞成这样！”莫山槐轻轻说到。

莫老鬼想笑，却变成了低声的粗气与咳嗽。

莫山槐伏他坐起身，转头望向金色面具。深吸了口气，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稳，没有抽泣声，“为何伤人！”

“天宗执法队执法！”叫七的白色面具人娇叱道！

“哦？执法队？”莫山槐似乎听到了好笑的话，“怎么？我往前走，就该死？这是你的法？还是你天宗执法队的法？”

白色面具人似乎生气了，正要亮剑，被金色面具人呵斥了一声。

“天宗执法队自然是执修真界的法，民间的法，公平的法。”金色面具人有些带笑的嗓音响起，“怎么？你悟石道宗不准备遵法？还是说，你阻扰我等抓蛮族的奸细，没有违法？亦或者，你根本就是同谋？悟石道宗也参与此事！”金色面具人反问到。

莫山槐看着不知何时被其摄取的悟石道宗弟子令，淡淡说到“原来天宗执法无需证据，只需凭嘴利便可定罪？”

“自然不是！对了，这位莫山槐小兄弟，莫老鬼似乎在酒楼给了你一件东西，能给我们看看么？”金色面具人晃了晃剑尖。

莫山槐将布包包着的丹药抛了过去，金色面具人却没接过，而是一剑扬起，布包被一分两半，连着里面的黑色丹药也是如此。莫山槐正要说话，只见耳边如微风拂过，一捋发丝纷纷扬扬掉落。

莫山槐心里扬起深深的无力感。只见得金色面具人用脚尖细细将黑色丹药碾碎，而后淡淡说道，“原来真是救命的丹药啊，不好意思，给你弄碎了，希望小兄弟不要嫌弃。”随即将布包连着沾着泥土的药末踢向了莫山槐。

莫山槐正要发怒，右手被莫老鬼紧紧抓住。“咳咳，没事。我没事，别冲动！咳咳”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感觉到右手传来的力量，莫山槐心下一喜，连忙反手抱住莫老鬼，轻轻捋着他后背。

“走走，我带你去医馆！”莫山槐嗓音颤抖，泣声不止，想将莫老鬼拦腰抱起，结果自己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

莫山槐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我没用，没用！太特么没用了。医生，医生！”莫山槐用力嘶吼，“麻烦帮忙叫个医生！”

可周围的人群没有动静，眼神躲闪，纷纷躲开。

“手上没力，喊的倒是撕心裂肺的，跟杀猪一样”莫老鬼轻声说了一句，然后用力挤出一个笑容，“这是不是你之前所说的肌无力？”

莫山槐手足无措，看着眼前男子看破生死的淡然神情，听着他有气无力的语句，明明喝酒时候还是豪迈洒脱的浪荡模样，心底说不清楚是愤怒还是愧疚还是伤感更多。抓着手边的石头，砸向了金色面具男子，哭喊道。

“证据呢？你特么证据呢？你说他勾结蛮族，证据呢！你特么没证据赶紧给我把人救活，你特么的！”莫山槐转头怒目面向金色面具男子，歇斯底里。又转向围观的路人，”帮忙叫医生，帮帮忙，我给钱，很多钱，灵石，对灵石，我给很多灵石给你，麻烦帮忙叫个医生”。莫山槐双膝跪地，磕起了头，重重的磕着。

正是时，陈桂酒拖着一个郎中模样的老人走了进来，老人一到场，金色面具人眼神一凝。“阁下，贵宗也要插手此事？”

老人被陈桂酒拉着跑到跟前，蹲下身子，老手搭在莫老鬼身上，”老朽是个医师，有病治病而已。哪有什么插手不插手，正如你们执法队一样，有证据抓人，没证据放人，如此而已。你说呢？”

陈桂酒泪眼模糊，拉住仍在不断磕头的莫山槐，“哥，哥，医师到了，没事了！没事了！”稚嫩的嗓音带着颤音，安抚这莫山槐。

莫山槐这才回过神，见着一身麻衣袍服的老人正在给莫老鬼把脉，老人身边仿佛有股温热的气息，不禁升起了希望。

金色面具人正要往前一步，只见鼻尖有股牡丹花香萦绕，顿时不敢动弹。牡丹仙子在场，事不可为。金色面具人也没想着逼她现身，否则事态扩大，难以收场。只是微微拱手，示意礼数。

老人起身，给莫老鬼吃了一颗药丸。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摇头，求死之人，如何能救。轻轻说了一声“节哀！”，身形变如烟消散，没有一丝痕迹。

金色面具人见状，再次朝空中拱手，也随即御剑而起，其他白色鬼面人也踩在飞剑上，正要离去。

莫山槐哭喊道“你特么的证据呢？你们执法队是想杀就杀，想走就走？”

金色面具人冷哼一声，悟石道宗的腰牌如飞剑一般刺入莫山槐面前，扬起一堆碎屑。

“直娘贼，悟石道宗的牌子也是你能随意扔的？”人影未至，只见一个硕大的棍影冲天而起，朝着金色面具人当空砸下。金色面具人提剑抵挡，只是仓促之间，那比得上蓄力一棍的偷袭。金色配剑寸寸碎裂，身影被砸下高空，重重摔入地面，炸起的灰尘，如水波一般层层扩散。

金色面具人起身，啐了一口血沫，正要说话。只见得一个粗壮身形男子立在云间，呵斥到“怎么？你天宗门人，伤我弟子，辱我宗门。竟还要放几句狠话不成？”男子接着玩味到，“也是，天宗执法队，先斩后奏，维护公平正义嘛。对了，提醒你一下，那个被你戳穿胸口的少年，是我悟石道宗卧牛峰弟子，嗯普通弟子，没什么了不起，想必你天宗执法队也不放在眼里，毕竟我悟石道宗的门脸你们也是想扔就扔，不是么？但那个黑色丹药，可是他外公龚安千辛万苦找到的仙丹，替他保命用的。我们悟石道宗不配与你执法队讲道理，希望道痴可以讲得通。呵呵”男子将呵呵两字咬的极重。

金色面具人身形一滞，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这个男子，头也不回的离去。

莫山槐知道这次自己暴露的有点多，与自己一惯龟缩的理念大相径庭，只是此时已经是不管不顾了，仍然在叫骂着。“你个狗娘养的说啊，证据呢！你特么给我回来！你特么给我把人救活啊！狗日的！”骂着骂着，嚎啕大哭，涕泗横流，不住地重复“你他妈的，你他妈的。。。”

男子将手上棍子一抛，棍子瞬间缩成一个手镯，自动套在手臂上。走近瘫坐在地上的莫山槐，瞧了莫老鬼一眼，对着莫山槐说道“天心老人的天心丹，大概能给他留一刻钟的命，有什么该说的就说吧。执法队那个领头的，我打不过，人家境界法宝均在我之上，留不住他，没得办法。”

那一天之后，莫山槐还是爱笑，也爱露出一口白牙。

也在那一天，陈桂酒红着眼看着莫山槐，将地上沾了许多泥土的丹药粉末，大口倒进嘴里，细细咀嚼着，沉默得无声。

那一天，莫老鬼喘着粗气，没有豪言壮语，没有说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更没有悄悄说留了一堆秘宝给莫山槐。只是轻轻的告诉莫山槐天冷穿衣，多吃饭，多锻炼身体，免得鸡无力，还让陈桂酒多晒晒太阳，别听山槐的，七个老婆不够，得凑齐十八个，还说自己死了以后，如果能去山槐描述的梦中世界，就替他照顾他爹娘。。。。。。絮絮叨叨许多，实在不像一个走南闯北的侠客，却是莫山槐眼里真正的江湖大侠。

最后，莫老鬼倒在了莫山槐怀里，含笑死去，露出一口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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