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念响
第四章（旧版）

第二天早上，翁书瑄正在被窝里睡得正香，迷迷糊糊间被人掀了被子。

“瑄宝起床啦！”

阿奶掀开她的被子，一把把她拽起来正坐着，然后给她梳头发。

与大多小孩不同的是，翁书瑄没有起床气。

所以，她很是老实地起床了，尽管她是满脸不情愿，还打了一个哈欠。

阿奶看她睡蒙圈的样子太可爱，还忍不住捏捏她肉嘟嘟的脸蛋。

阿奶笑着道：“今天是星期五，明天你就可以放假啦！开不开心？”

说到这儿，翁书瑄顿时觉得不困了。

因为星期六的话，她就可以去大教堂了，教堂那里还有更多的小伙伴可以陪她玩。

小时候的翁书瑄对什么都不是很感兴趣，不喜欢看动画片，也不喜欢玩具，但是她喜欢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玩耍。

她又想到了新交的朋友曾穆宸，想他病好了吗？今天能不能看见他？如果今天不能，那他明天也会去教堂吗？

“阿奶，我今天想和曾穆宸一起走。”

阿奶思索了一会儿，觉得两家是邻居，小孩子路上有个玩伴也不错。

“好，但是曾穆宸身体不好，你可不能带着他调皮捣蛋，知道吗？”

“知道啦！”

……

早饭吃的是甜甜的红薯粥，今天里面穿着白色的针织毛衣，外面是她最喜欢的粉色布背带裤。

因为背带裤前面有一个特别大的口袋，像哆啦A梦的四次元空间袋一样，可以装很多东西，翁书瑄经常把糖果和手帕放在里面，再像变魔术一样地抽出来给朋友看。

收拾好了以后，她背上找小布包，就去找曾穆宸了。

“曾穆宸！”

她从楼下喊着，曾穆宸的阿奶怕他听不见，就招呼翁书瑄上楼去找他。

经过了一夜的好梦，曾穆宸已经有精神多了，嘴里咬着米糕，正在收拾着书本。

他今天里面穿了针织毛衣，外面是蓝色牛仔背带裤，和翁书瑄这身莫名的有些搭。

故事的起源还是得追溯到两位阿奶身上。

因为翁书瑄的小姑姑很久没见到她的大侄女了，不确定翁书瑄的身高，所以买了两套给翁书瑄试，一件是粉色布，一件是蓝色牛仔。

很显然蓝色牛仔的那件翁书瑄并不能穿，又很凑巧的是，那家店是不能退的。

翁书瑄的阿奶本想着翁书瑄等长大一点再穿，可是翁书瑄偏偏不喜欢这个颜色，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于是就送给了曾穆宸的阿奶。

看到曾穆宸和自己穿的一样，翁书瑄可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很高兴。

“曾穆宸，你和我穿一样的衣服耶，好好看哇！”

曾穆宸本来就长得好看，和翁书瑄一样是单眼皮，但是眼睛却很大，他长得很白，翁书瑄的皮肤就有点偏黄。

“嗯，我收拾好了，走吧。”

被翁书瑄这么一夸，曾穆宸有点不好意思，耳朵都有点发红了。

翁书瑄：“对了，我有样东西给你，你伸手。”

她从小布包里翻出了几颗大白兔奶糖，自己剥开糖纸吃了一颗后，剩下都给了曾穆宸。

曾穆宸看到手心躺着的那几颗奶糖，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样，我都没办法好好的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想好好的离开，没有留恋。他明明还这么小，却想好了阿奶有父母的遗产，就是自己死掉了也会好好的，所以他很想找个机会一了百了。

可是如今，他遇到了一个小姑娘，觉得他好，会给他糖吃，还说要罩着他……

他的父母都不曾对他好，一直被讨厌的他也不敢接受翁书瑄的好，所以问她原因。

“因为喜欢曾穆宸啊！”只是因为曾穆宸很好，我喜欢曾穆宸。

小孩子的喜欢都是单纯的，翁书瑄的确是喜欢谁就给谁糖吃。

“喜欢…我吗？”

看他眼中有光，带有欢喜和期待。

欢喜的是她，期待的是他们往后的故事。

习惯了别人的厌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白的说喜欢他。

“嗯嗯！”那可真是太喜欢啦！

她像只仓鼠一样的点头，眯着眼笑的样子又像一直懒懒的猫在笑。

喜欢他长得好看，喜欢他像铁海棠一般的生气，喜欢他呆呆的样子，喜欢他跟在自己身后……

此刻，他看着她，他想，如果他有能力当国王的话，他会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都给翁书瑄，为她做什么都好，做一个普通的侍卫也行，只要她开心。

……

路上，曾穆宸一直挺沉默的，偶尔“嗯”一句，反倒是翁书瑄一直“叽叽喳喳”的笑着说个不停。

她说，他便听着，尽管她说的大多都废话，可是他都很耐心的在听。

路过一个小卖部，她就走不动路了，悄咪咪的问曾穆宸：

“想不想吃糖葫芦？”

曾穆宸迟钝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旁边的小卖部。

小卖部正飘来一股香甜的味道。那糖葫芦是用糖腌过的，外面裹着一层软软的麦芽糖，咬一口又酸又甜，还往舌尖上冒出糖汁，翁书瑄想想都觉得流口水。

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的曾穆宸想了想，自己书包里还有十块钱，不知道够不够买一根。

要是翁书瑄知道了，那肯定得说“这都能买十根了！曾穆宸你好有钱啊”“我每天就只有一块钱”之类的。

可是不等曾穆宸开口，翁书瑄就已经握着一块钱跑了过去，踮着脚尖和小卖部的老板娘说话。

曾穆宸：“……”

小卖部内，老板娘拿下一根最大的糖葫芦给她，笑着问道：“外面的是你的哥哥吗？之前怎么没见过？”

小姑娘想了想，最后也只是回答：

“算…是吧。”

她想了一下，曾穆宸比她大一岁，又比她高那么多，叫他“哥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可是这样的话，她还怎么当老大？

于是，她做了一个很“伟大”的决定：她要长高！她要当姐姐！

“诺，大小姐请你的！”

翁书瑄把一整根糖葫芦递给他。

曾穆宸看她从小卖部里出来就一脸不高兴，也不敢问什么，就接过她手中的糖葫芦。

看了一眼糖葫芦，他想，难道是糖葫芦太贵了？那她还给我，翁书瑄真好！

曾穆宸：“还是给你吧，我不爱吃甜的。”

翁书瑄：“不要，我一个人吃不完。”

以前都是和尹琳、郑暮烟一起分享着吃的，可是现在能不能和她们玩得成都不一定。

想到这儿，她更愁了，还叹了口气，皱着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你别不高兴，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曾穆宸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她有些无措。

“没有，是我自己不高兴，还有，你以后要叫我大小姐！”

翁书瑄才想起来自己整条街闻名的刁蛮脾气。

而曾穆宸很听话的道一句：

“大小姐。”

……

“小女孩对于白猫一天天长高，自己却不长的状况很不满意，但是白猫不介意对着她低头，俯首称臣。”

到了班级里，翁书瑄和曾穆宸道别。

“下课见！”

“嗯。”

“哦，对了，要是尹之灏再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小姑娘装作很凶的样子，扬了扬小拳头。

曾穆宸看着她这样可爱，心情都平静了许多。

“好。”

其实曾穆宸不是打不过尹之灏，两人身高差不多，又都是小孩子，要真动起手来，尹之灏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

只是一个人心麻木到一定程度，就会任由他人伤害自己，甚至会自己动手。

小班教室有十二张大桌子，每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而翁书瑄因为脾气不好，没有人愿意和她一张桌子，郑暮烟和尹琳还是因为没位置才到她对面坐着。

翁书瑄到了教室以后，她发现，郑暮烟被班长邀请到她们那一桌去了。

然后那一桌只剩她和尹琳两个人孤零零的。

这个班的班长是个女生，她的妈妈就是班主任，她长得娇娇小小的，也很好看，周围的女生都喜欢和她一起玩，玩过家家扮演的也是女主角。

唯一不好的是，她讨厌翁书瑄，所以她带头孤立翁书瑄。

不过后来有一次，翁书瑄揍了她一顿后，过家家的主角权就翁书瑄的了。只要她想玩，就没有哪个女生敢不陪她玩。

后来翁书瑄认识了郑暮烟和尹琳以后，她就甘愿演故事中的路人，或为主角高兴或为主角鼓掌。

只不过现在，郑暮烟生气走了，三人园内形影不离的身影走了一个。

“你和她一起走吧，我一个人挺好的。”你这么好，我不想你也被孤立，我没关系的，反正之前我也是一个人。

她对尹琳说着，尹琳却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我只想要翁瑄宝。”

“那以后没人陪你回家了怎么办？”

“郑暮烟不会让我一个人走的。”

她们初见时，那时是那么一个雨天，那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正当尹琳被尹之灏推倒在地，雨伞被风刮跑时，有个小姑娘举着伞过来，递上香香的手帕给她擦眼泪，擦手上破皮地方的血和淤泥。

尹之灏早就走远了，她也不敢一个人回家。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吧！”

可怜尹琳哭得抽抽噎噎的，根本说不出话。

她只记得那天，翁书瑄给她举了一路的伞，到家时，天都黑了。

最后，翁书瑄一个人在黑夜中走了回家。

她记得，她说：

“要不要和我做朋友，我叫翁书瑄，和我做朋友的话，以后我保护你好不好？”

明明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却说着要保护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翁瑄宝，我星期六在教堂听你阿奶说，你怕黑，晚上睡觉的时候要开灯，那当时为什么要帮我？”

“哎，当时也不知道你家那么远，不知道会天黑。”

“那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呢，翁书瑄自己也说不清，只是感觉尹琳和其她的女生不一样。

或许是在教堂的时候，所有的小孩都听大人的话离她很远，只有尹琳坐在了她的旁边。

翁书瑄就是别人对她一点好，她就忍不住加倍对那个人好。

那为什么大人们都觉得翁书瑄不好呢？

那是因为，翁书瑄的性格习惯行为不被别人喜欢。

她性格属于那种喜怒无常的，老人的宠溺更使她不知收敛，全凭心情做事，是非不分。

就比如班长曾经说了一句她的坏话，她就差点把班长的脸抓花。

又或者是幼儿园里的奖品她不是很想要，但是看到别人想要，她就一定会抢到手。

甚至还有被人发现过的阴暗面——喜欢虐杀动物。

小到把毛毛虫泡水里，用打火机烧蝴蝶的翅膀或者是蚂蚁的巢穴，大到用石子去丢狗的幼崽，用手去掐小鸭子脆弱的脖子……向来冷眼看生命的逝去。

总之，她很坏，至少她是这么认为自己的。

还有一些不被理解的行为。就比如她喜欢吃苦涩的花瓣，喜欢对着镜子和布娃娃说话，因为她实在太孤单了。

遇到尹琳、郑暮烟和曾穆宸后，她就把这些阴暗面隐藏了起来，渐渐地改变自己和同龄人一样，天真无邪。

……

下课后，她去找曾穆宸。

然后她就听见了老师们的讨论。

园长：“曾穆宸这孩子除了不爱说话，其他方面都是一等一的优秀，本来跳级都是没问题的，怎么就想要留级了呢？”

大班老师：“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听说他父母都不在了，他今早跟他阿奶打电话说想要留级再上一年大班，他阿奶就同意了。”

园长：“这样啊，毕竟刚转来，可能是不适应新环境吧。”

“……”

那时的翁书瑄不知道留级是什么意思，只从园长和老师的对话中隐隐约约明白曾穆宸可以在幼儿园再读一年了。

找到曾穆宸后，两人蹲在树下揪草根玩，曾穆宸也跟她解释了留级的含义。

“下学期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上下学了。”

“‘下学期’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读大班的时候。”

“……”

他没有说留级的原因，翁书瑄也一时忘了问。

翁书瑄虽然不会干涉他的决定，但是她还是好奇曾穆宸为什么要多读一年幼儿园。

两人放学一起走时，她主动问起：

“曾穆宸。”

“嗯？”

“你会不会被别人说成是笨小孩啊？”

小孩子嘛，猜测一个人留级的原因大多都是“这个人太笨了”，然后“我们不要和他一起玩”，接着就是孤立排挤，嘲笑他。

想到这儿，翁书瑄不禁有些担忧，不等曾穆宸回答，她就急着说道：

“要是他们欺负你了，你一定要找我，我会保护你的！”

他眼中微愣，看她因为发愁噘着小嘴的模样，心软上了几分。

“不会的，到时候我还大他们一岁呢，他们打不过我们的。”

他在这里用的是“我们”。

因为他们都是被排挤的那个，同病相怜又志同道合。

翁书瑄想，如果曾穆宸知道她是一个特别坏的小孩，会不会和她绝交？

走在路上，她纠结了一会儿，犹豫极了，最后生生的开口：

“曾穆宸，他们说我是一个坏小孩，我，我真的很坏，你会不会讨厌我呀？”

曾穆宸看她眼里闪着泪花，吸着鼻子，声音都有点抖，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

他立马哄着道：

“没有，翁书瑄很好，尹之灏欺负我的时候，你还救了我呢！”

“可是，可是我那个时候只是因为你像铁海棠才救你的，不然我也不想管…”

曾穆宸沉默了。

她眼巴巴的看着曾穆宸，生怕他下一句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那我那么槽糕，你有没有讨厌我？”

他问她的时候，暗沉的眸子盯着她的双眼，片刻不离开。

“没有…”

她不知道有没有，但是害怕肯定是有过的，所以回答的语气不是很肯定。

“那我也不讨厌你。”不讨厌，甚至很喜欢，哪怕你也不是那么坚定的完全选择我。

曾穆宸的语气很坚定，她在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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