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之人不寐
第三章 两郡蛮（旧版）

公元180年，汉灵帝光和三年四月，江夏蛮反汉。

江夏郡（今湖北云梦）蛮起兵，与庐江郡（今安徽庐江西南）黄穰起义军合兵，有众十万余人，连破四县，朝廷震动。

而放逐自己近一年的张狂，正在西陵县的山林之中狩猎。

披头散发的他此时穿着一件虎皮，在原始森林当中遁行，时不时抓住一条藤蔓向着远方荡去。当然了没有“人猿泰山”经典的呐喊声。

高大的树木随着张狂的迅速前进而急速后退。

远处一只不知死活兔子傻乎乎地吃着身边茂盛的青草，却不知道身后的树上一双如野兽般凶猛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着！”张狂轻喝一声，一支离弦的木箭飞驰而去，直接将兔子钉死在地面上，只见兔子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张狂手脚并用从树上飞速下落，提起地上的兔子，手脚麻利地收拾一番。一张灰白色的兔子皮便被张狂塞在腰间，被大卸八块的兔子肉一半被留在身上的食物包裹中，一半被丢在草地上。

张狂捡起周围干燥的树枝，擦干净一支笔直还含有水分的树枝，将地上的兔子肉穿在上面，拿出怀里的火石点燃树枝，便蹲在火旁烤起兔子肉来。

“滋滋滋！”兔肉身上的油水跌落在火中，激起一阵阵香气。

张狂抽了抽鼻子，没有将兔肉翻面，而是拿出身上的匕首，草草地在向火面的兔肉上划了两刀，血水和油脂争先恐后地渗下来。

不待血水滴落干净，张狂便拿下兔子肉，放在了一边，捧起湿润的黄土将火熄灭。

“噗噗噗~”远处一阵飞鸟惊起，张狂的目光迅速向飞鸟处转移，影影绰绰的似乎是一支大队伍。

张狂将最后一丝火星踩灭，卷起兔肉，抓起身边的藤蔓，一踢身边的大树，借力荡向前面的树。双手一较劲，张狂抓住一根粗壮的树枝，身形一甩，晃晃悠悠地落在了树枝上。

张狂往树干深处隐去，如鹰隼一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刚才的方向上。

此时，江夏蛮首领宗浩正率领着队伍往舒县赶去，欲与庐江黄穰汇合，正巧经过张狂所在的树林。

与张狂所预料的不差，这是一支大队伍，大到十分混乱的地步。

整支部队，没有派出斥候，没有任何警戒，没有合理的队形，甚至拖家带口、拖儿带女，锅碗瓢盆，肥猪耕牛一应俱全。

先头的队伍已经进入了密林之中，仿佛是过来旅游的，东看看，西摸摸。一个头领模样的人，骑着队伍当中唯一一匹马，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

“报！”一名精瘦的战士突然从草丛之中一跃而出。

“蛮五，辛苦了！有何情况？”头领问道。

“前方有生火的痕迹，不过，应该不是官军。估计是西陵附近村落的猎户。”

“唔，全速前进吧！庐陵的黄穰估计要等急了。”

“宗帅，树上有人！”蛮五轻声说道，放低身子，身形一闪，顺着张狂所在的树溜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便到了张狂面前。

张狂有些吃惊于来人的速度，一棍挥出想将其逼退。没想到，蛮五不退反进，直接撞到了张狂的怀里。

两人在树上纠缠在一起，拳来脚往。蛮五快，张狂强，树枝不停晃动着，树下的头领紧张地看着蛮五，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被张狂击落。

“哈！”张狂一声大吼，将蛮五击退，巨力将蛮五带到了树枝边缘，纤细的树枝无法承受蛮五的重量，“咔嚓”一声直接断裂。

蛮五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终究是差一点，没有抓住剩下的树杈。眼看就要做自由落体运动，一只大手伸了出来，紧紧地握住蛮五的右臂，将蛮五提了上去。

蛮五看着眼前的“野人”，眼神之中充满了讶异与感激。

“敢问壮士如何称呼？”蛮五的平衡感实在是叫张狂望尘莫及，在窄窄的树枝上，竟能一揖到底。

张狂拿出兔肉，咬了一口，兔肉的血水顺着张狂的嘴边滑下，看了看蛮五一言不发。

蛮五摸了摸脑袋，有些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纠结半天，用手比了比下去的姿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一起下去吧？”

张狂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自顾自地啃着兔肉，小半边兔肉已经下了肚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鲜血。洁白整齐的牙齿和鲜血相互辉映，显得那么渗人。

“那我先下去了？”蛮五看了看张狂，见其没有反对，才顺着树干溜到了地上。

树底下，惊疑不定的宗浩看见蛮五下来了，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蛮五，你没受伤吧？”宗浩关切地问道。

“属下没事，只是……”蛮五看了看树上的张狂，对张狂的那一拳还心有余悸。

“树上的是一名猛士，爆发一拳就可以将我击飞，如果不是树上，我接不下他一招。但是很奇怪，他似乎不会说话。不像我们蛮人，也不会是汉军派来的细作，对我们没有敌意。我们可以继续前进的，宗帅！”

爆发一拳就可以将蛮五击飞？宗浩愣愣地看着树上的“野人”，蛮五后面说的话全部没有听见，咽了咽口水说道：“蛮五，我们可以收服他吗？”

“可是……他好像不会说话。”蛮五看着宗浩的神情，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自己就是被他这样从小兵提拔上来的。

对于宗浩这种求贤若渴的态度，蛮五还是很开心的。

“壮士，壮士，可否下来一叙？”宗浩扯着他那破锣嗓子大声喊道。听得张狂有些难受，倒是喧闹的队伍，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张狂站在断枝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这支混乱的队伍，忍不住摇了摇头。没有一点要下去的意思。

“壮士，既然你不愿下来，那可否让宗浩上树一谈？”宗浩看到张狂摇摇头，以为他是被自己“雄壮”的队伍吓唬住了，怕受到威胁。

树上的张狂仍然面无表情，蹲下身子，自顾自地整理起了自己的包裹。

“壮士……”

“兀那黑厮，休得张狂，看本头领将你射将下来，剁下你的人头当酒壶。”宗浩话没说完，队伍中的一个头领已经受不了这种羞辱，铁箭上弦，三箭连珠直奔张狂面门而去。

“壮士小心！”宗浩根本来不及阻止自己的手下，只能大声叫喊希望引起张狂的警惕。

“唉，汝命休矣！”宗浩看着张狂一点反应都没有，忍不住叹息道。

就连蛮五也是不可置信，那“野人”的反应虽然比自己差了许多，但也不至于这么慢啊。

“咦？”射箭的头领轻呼一声，众人才看见三支连珠箭正钉在张狂头顶的树干上还在晃动。

宗浩和蛮五心头不由得一松，是运气吗？

显然不是，此时的张狂已经被激起了凶性。自我放逐后，长期混迹于原始丛林，茹毛饮血的生活让张狂身上逐渐带上了残暴的基因。

或者说，他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掩藏自己的妇人之仁（也许是叫怯懦）。

趁着放暗箭者还没反应过来，张狂一扯树边的藤蔓，一下荡了下来，就像一支离弦的箭，直直地冲着那头领而去，一下将众人之中的头领踹翻在地。

在张狂留手的情况下，那头领只是躺在地上一时无法站起来而已。

张狂此时已经处于蛮军之中。四五个护卫似的的人一下将张狂包围起来，各个紧握佩刀，眼神之中充满了警惕。

张狂拉了拉肩上的包裹，手持着一根木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似乎不将这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

不远处，那个翻倒在地，丢尽脸面的头领已经被扶着站起来了，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眼神之中充满了怨毒：“杀了这个蛮子！”

“住手！”骑着那匹驽马的宗浩滚鞍下马，飞快地跑了过来。

几个护卫听到宗浩的声音，原本举起的刀，马上就放了下来。

看来这宗帅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这群乌合之众还是听命令的，只有那个……张狂刚刚想到这里，便觉得后腰处一阵寒风袭来。

张狂眉头一锁，心里马上明白了过来，手中的哨棍一收，纵身往侧方一跃，手中哨棍当空劈下来。

全力偷袭的头领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砸中头部，那头部就像炸开的西瓜，红的白的，溅得到处都是。

张狂微微有些发愣，原始森林当中的动物他杀的多了，杀人，毕竟是头一遭。原本以为，这一棍会砸中头领的身子，没想到这个奸贼偷袭过猛，一下葬送了自己的狗头。

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头部，薛仁（张狂）的懦弱病似乎又要发作了，可是张狂却像杀了动物一般地舔了舔嘴边的被溅到的脑浆和血水，龇了龇牙。

“吼！”张狂张大了嘴，一声长啸，竟发出犹如狮虎狩猎一般的叫声，飘散的长发被风吹起，倒是有一番气势。

几个护卫被这种原始的兽性之气震慑得不敢向前。

“蛮虎……”宗浩有些可惜，这蛮虎和蛮五一样都是蛮兵当中的骁将。蛮五善于刺探情报和护卫，蛮虎则勇猛善射，可是却心狭量窄。

但，想到这两个人都被眼前的这个“野人”所击败，宗浩心里不由得又火热起来。

张狂转身瞥了宗浩一眼。

一米八的身高，这在荆州地区并不多见，尤其是蛮兵当中。如果让人知道张狂只有十五岁，估计都会惊掉下巴。

张狂散落的毛发，如剑指天的眉毛，泛着寒光慑人的双眸，狂放的胡渣子，再加上那星星点点的脑浆血水，看的宗浩一阵心悸。

“来人，将蛮虎头领好好安葬了！”宗浩吩咐道。

“是！”

“壮士，不知……”宗浩掩了掩心中的心悸感，小心翼翼地发问，想要收服张狂，谨慎的表情，颇有一番与虎谋皮的味道。

“该杀！”张狂张口道。

“是，是……”宗浩有些讪讪的说道，毕竟是己方理亏，加上蛮五的偷袭，总共对方受到了三次莫名其妙的进攻。

“壮士，是否可以看在我的面上让蛮虎可以好好安葬。”宗浩说道，“本帅这匹马就作为赔偿可否？”

“嗯？”张狂诧异地看着宗浩。这匹马虽然是一匹驽马，但是相对于根本不产马的荆州地区，这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宗浩的眼睛骨碌转了一下，张狂怔了一下，心中已然明了——略带掩饰的求贤若渴。

“一起。”张狂冲宗浩做了一揖。

“好！好！”宗浩很是开心，虽然没有得到效忠，但是好歹更进一步了，“请壮士上马！”宗浩恭恭敬敬地牵着马，右手虚引。

好嘛，牵马坠蹬都使出来了，张狂依旧面无表情，“不会！”

“权以代步，我为壮士牵马。请！”宗浩的态度放得更低了，似乎感觉张狂是在试探他的诚意。名臣猛将都是这个德性！

“多谢！”张狂没有骑过马，当做是猎奇了。张狂没有看到的是后面的蛮族战士们都一脸忿忿。

张狂翻身上马，势大力沉，压的那匹矮小的驽马有点支撑不住。本来就极为高大的张狂骑上马之后，就仿佛一个欧洲人率领着矮小的日本人进村似的。

“出发！跑步前进！”宗浩喊道。

稀稀拉拉的队伍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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