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群后走出来一位黄衣女子,眉心的红痣似乎有些眼熟,我护着身后的众人,警惕地盯着她。
直到她拉下蒙面的纱巾,脸颊两侧那对若隐若现的酒窝唤醒了我的记忆。
“是你?原来是自言商帮的副帮主澜庭。”我横剑向前,冷笑道,
“还以为你们商帮现在东躲西藏,已经逃到突厥去了,没想到今日你却在这里出现,该不会是自投罗网的吧?”
澜庭听闻此话,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
“这不是巧了吗?伽小姐与我们玄帮主英雄所见略同。只是这去突厥的路程遥远,免不得劳烦郭大儒护送一程。”
说完她挥了挥手,陡然间十几只冷剑便横在书院学子颈前,阵阵寒意逼人。
一位学子稍作挣扎,脖子上便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住手!”
郭先生从穆九身后站出来,他不顾自己的伤势,毅然站在我前面。
“你们所求为何?有事直说。”
澜庭赞赏地鼓了鼓掌,“还是您说话干脆,我们的诉求很简单,你跟我们走,我们就放了你的这些学生。”
“不可能!”我和魏已弦同时喊出声。
我捏紧手中的剑,厉声喝道,“休想让我把郭先生交给你们!”
“我可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伽小姐你还是安分些,我们这次的目标可不是你。”她戴上面纱,缓缓地说道,
“郭大儒可以慢慢考虑,我们给你两个时辰商量,一会见。”
说罢,她的手下挟持着学子们往东北方面移动。
我见状喊道,“玄微呢?我要见他。”
“我们帮主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澜庭回眸娇媚一笑,“顺带提一下,别想着逃跑。前面的路口已经被我们堵了,就凭你们几个人是出不去的。”
回到石窟后,我立即派穆九前往谷口查勘。
果然如她所说,从山上滚落的巨石已经完全堵住了路口,除非有一只百人以上的军队前来清理,不然根本无法出去,看来我们与外界断了联系。
“伽若,这群人是什么来头?”
我赶紧给郭先生说明了一下自言商帮,当听到商帮联合鲜卑贵族设计了谋反案后,他立刻勃然大怒。
“无耻小人!下流卑鄙!”
魏已弦较为冷静,他思考后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罪行暴露,准备逃亡突厥?”
我点了点头,“应该是金乌暗卫盯着比较紧,他们没办法轻举妄动,所以到现在都滞留在北祁境内。”
“那他们为什么会盯上我们天川书院?”
听闻此话,我也楞了一下,对啊,如果要逃亡,为什么还要向西来到这里,大费周章地挟持郭先生呢,这绝不是一个最佳选项啊?
“鲜卑贵族?”魏已弦和我对视一眼,同时得到了答案。
穆九蹲在旁边,一脸困惑,“什么意思啊?”
魏已弦转身向大家解释,
“既然这个组织之前就和朝中贵族有所牵连,并且是他们的秘密武器,那么这种联系就不会轻易断掉。”
他看了看窗外的黑衣人们,继续说道,
“根据伽若所言,他们现在走投无路,只能选择向曾经的盟友求救。但是对于参与制造谋反案的鲜卑贵族而言,现在的处境也不太好。圣主身体恢复,开始彻查过去的案子,追月军也奉密令前往河西请老师出山。种种迹象表明,圣主要坚持进行改革,并且依旧重用汉人,这不意味着,他们之前的谋划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我肯定的点了点头,补充说道,
“所以这次自言商帮的行动目的,肯定不是挟持人质逃往突厥,这只是他们的借口。他们真实的目的就是为了破坏汉臣与圣主之间的关系,加深鲜卑族与汉族之间的民族矛盾。这也是他们与幕后策划者的一场交易。”
那么,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们会怎么做呢?
走廊上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我警觉地拉开房门,一个黑衣人拖着一位儒生走过来,然后停留在门口,从腰间拔出刀搁在他的脖子上。
魏已弦激动地冲上去,“你干嘛?两个时辰还没到呢!”
这个黑衣人冷漠地回答道,“已经一个时辰了,澜帮主让我过来提个醒。”
话音未落,长刀就划破了眼前这位年轻人的脖子,他口中“大师兄”刚吐露半个音节,滚烫的鲜血就喷溅到我的脸上。
看着眼前的尸体,魏已弦已然发了疯。我过分冷静地抹去脸上的血,矫捷的身影如飞鸟般,伴随着破空声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光闪闪,刷的一声,剑尖已到达黑衣人的喉咙处。未待着他有所动作,长剑切割,同样滚烫的鲜血四处飞溅。
顷刻间,几位黑衣人便从远处奔来包围住这里。我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缓慢地擦拭着剑身。看着身边对我怒目而视的几人,我开口道,
“回去告诉澜庭,若不想大家在这山谷里同归而尽,就让她老老实实的等够时辰。”
说完我便拉着魏已弦飞速进屋,石窟里的众人面露悲痛之色。右将军已然沉不住气,拔出剑就要出去和对方厮杀。
我安慰着郭先生,突然间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如果是为了破坏汉臣对圣主的信任,那么只有郭云鹤这位备受四方尊崇的大儒死了,效果才最佳。那么为了加深鲜卑族与汉族之间的民族矛盾,郭云鹤就必须是鲜卑人所杀,而且这个鲜卑人不能被轻易被圣主处死平息众怒……
在这座山谷里,有谁比我更适合这个角色呢?
作为伽御史唯一的女儿,穆家备受宠爱的后辈,又手握追月军,是鲜卑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如果是我杀了郭云鹤,那么穆家必然会求情。舅舅他们手握重兵,南翎又蠢蠢欲动,圣主必然要考虑其中轻重,不能随意处死我,那么儒生必然群情激昂,改革势必半途而废。
想至此处,我身上惊出一身冷汗!
好毒的计策,背后之人绝非等闲之辈,应该在朝中身居高位,是谁?
我连忙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石窟中一片寂静。魏已弦急切地看着先生,“那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要保证老师的安危?”
追月军的诸位表情肃穆,齐声道,“少将军放心,此事关系重大,我们誓死也会护住郭先生的!”
先生长叹一声,“我年事已高,拖着残躯苟活已无大用。只是要劳烦诸位,尽量救下我的学生。”
说罢他转身走至案前,拿起笔迅速地写了一封信,未待墨干,他就盖上自己的私印后交至我手,“伽若,如若我死了,这封信你一定要送到圣主手中,明君难得,我不能因为一己之身拖累天下苍生。”
我眼中含着泪,“先生您放心,哪怕万死,我也会护住您的安危。”
再次回到山坡上,澜庭把玩着自己嫣红的指甲,抬起头懒洋洋地说道,
“想好了吗?是你跟着我们走呢还是让你的学生埋骨天川山呢?”
“现在大家都出不去,你就算挟持了郭大儒,也救不了你们帮主!”拉住先生的衣角,我恨恨地盯着澜庭。
“别套话了,现在就两个选择。还是说,需要我再杀一个书生,你们才能听懂我说的话?”
她的耐心似乎耗尽了,随手拿起一柄刀就走到之前带我找厨房的小儒生身旁。
郭先生瞬间急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我跟你去!”
澜庭收回手中的刀,先生走到中间,倔强地看着她,“我跟你去,你放了我的学生。”
“还是郭大儒懂事,那就放了这群毛孩子。”她靠近郭先生,“你放心,等我们到了突厥,自然会放你走的。”
随即她看向我们这边,“那你们就带走这群书生吧,我们留着也没什么用。就此告辞!”
就在她们转身离去时,我和穆九飞身而起,“动手,留住郭先生!”
儒生们也挣脱了束缚,右将军等人妥善地将他们保护起来。我没有后顾之忧,一柄长剑如雷光闪现,直击澜庭要害,脚踏八方,歩走九宫,剑似白蛇吐信。澜庭迅速的抽出腰间长鞭进行反击,双方一时间势均力敌,斗得是难解难分。
在打斗至关键时,突然澜庭撤步后退,我来不及思考冲上前去。她灵巧地转身,用一把小刀刺进了郭先生的胸口,然后转瞬退至十步外。
我迅速扶住郭先生,发指呲裂,这一刀瞬间毙命,可谓是快准狠。
她娇笑着,眉心的红痣越发鲜艳。
“伽小姐,没想到你为了不让我们自言商帮逃脱,竟不惜杀了郭大儒。此等对朝廷的忠心,在下可是佩服的很呢!”
“你胡说什么?”我放下郭先生的尸体,怒目而视。
“我胡说,你的短刀插在郭大儒的胸口,铁证如山,又如何抵赖的了?”
短刀?我低下头不禁一怔,命中心脏的凶器,竟然是我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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