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后的心里,其实挺矛盾的。
于公来说,朱祁钰是一名合格的皇帝,作为太后,大明得这样的皇帝,将来九泉之下,她也可以向死去的先帝交代。
但于私来说,朱祁镇帝位被废,被尊位太上皇,大明江山易主,作为母亲,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是个合格的皇帝,你的兄长远远不如。”孙太后说道。
“太后,兄长也是被小人蒙蔽,方才做出那等昏聩之事。”朱祁钰微笑着回应道。
在一个母亲面前,数落儿子的过错,显然是不明智的。
这种场面话,朱祁钰也是信手拈来。
孙太后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
“我听说你派遣使者前往瓦剌大营?”孙太后忍不住问道最关心的问题。
“如今战争即将结束,瓦剌人已经无可奈何,自然要想办法迎回兄长。”朱祁钰点了点头。
“太后放心,事分轻缓,瓦剌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我自然想要处之而后快,不过眼前兄长的安全最为重要,即便放他们一次,我也有把握再灭掉他们。”朱祁钰说完再补充了一句。
孙太后的目光落在朱祁钰脸上,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
很可惜,朱祁钰始终神态自若,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作为母亲,我想他回来,他要能回来,只要活着,我会约束好他,他做错了事,就该受罚。”孙太后想了想,说了一句。
朱祁钰淡淡一笑。
他自然明白孙太后这句话的意思,而这,也是他的目的。
孙太后监国多年,在朝中有颇深的威望,只要她不捣乱,朱祁钰有信心带领大明扶摇直上,再创一个新的辉煌。
“陛下,前往瓦剌大营的使者回来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进来回禀。
“瓦剌也先怎么说?”朱祁钰扭头问道。
“这...”
那人看了孙太后一眼,脸上露出难色。
“怎么回事?”朱祁钰皱了皱眉。
“瓦剌也先说...太上皇他们会放回来,不过不是现在,而是他们退出长城以后。”
“他怕我大明不守信用,迎回太上皇后,出兵围剿他们。”
朱祁钰眉头皱的更紧了。
从心里,他是不反对迎回朱祁镇的,毕竟,大明的太上皇一直在瓦剌人手里,这是大明之耻。
他现在是大明的皇帝,如果不迎回朱祁镇,难免被天下人诟病。
“继续派遣使者前往,看看他们有什么条件。”朱祁钰扭头吩咐道。
“皇上,瓦剌人正在拆卸营帐,看样子是准备撤军。”那人拱了拱手再次回禀道。
瓦剌撤军?
朱祁钰听到这里,立刻向孙太后拱了拱手,离开了仁寿宫。
当朱祁钰来到城墙上的时候,瓦剌人运送物资的马车已经搭了起来,各种战略物资装上了马车。
数万大军集合整齐,看样子是准备真的撤退。
空阔地上。
瓦剌也先同样望着京师方向。
十多万大军南下,本来打算一鼓作气拿下北平城。
而现在,大军损失了数万,北平城也没有拿下来,反而处于劣势。
尤其是草原上,许多部落被明军袭杀,伤亡更是惨重。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城墙上那道身影。
那位身在北平城的大明皇帝。
这是一个让所有瓦剌人咬牙切齿的存在。
尤其是他,数十年的谋划毁于一旦,只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啖其肉,饮其血。
强行压下心头的仇恨,瓦剌也向举起右手来。
“大军原地休整。”
随后,他翻身上马,用手中的马鞭拍打着战马,缓缓向前。
一千贴身护卫,跟在他的身后。
城墙上。
朱祁钰看到缓缓行来的瓦剌也先,想了一下后,玩味的一笑。
“打开城门,朕与会一会瓦剌也先。”朱祁钰走下城墙,朗声说道。
这一场战争下来,朱祁钰尤其在军中,有着至高的威望。
没有人敢去反驳。
城门缓缓打开,朱祁钰带着一支明军,奔驰着出了城门。
就在这秋风之中,就在双方数万大军的注视中,朱祁钰和瓦剌也向缓缓靠近。
这片开阔地上,还有大战后留下的痕迹。
地面暗红,那是被鲜血侵蚀的。
当双方接近后,同时举起手掌来。
跟在他们身后的护卫,纷纷都停了下来。
接着,两人继续向前。
直到双方抵近后,只有不到三米,方才停下来。
寒风依旧。
朱祁钰看着对面的瓦剌也先,瓦剌也先也同样看着他。
朱祁钰能感觉到,这位草原王者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眸子里毫不掩饰的仇恨和杀意。
那种仇恨,似乎恨不得将自己活活给吞下去。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就这一会,朱祁钰已经被凌迟一千次了。
他自然知道,瓦剌也先的仇恨来自于何处。
京师前的大战还好说,白马义从在草原上的作为,那才是他的通,对于这位草原王者来说,那是莫大的耻辱。
当然了,就算是感受到瓦剌也先的仇恨,朱祁钰并没有任何感觉。
身为帝王,守护江山社稷,本来就是他的职责。
哪怕无所不用其极,他也在所不惜。
而能够被敌人仇恨,或许是一件比较光荣的事情吧。
只有你有能力,做了让敌人难以忘怀的事,才会被你的敌人所铭记,所仇视。
此时此刻,瓦剌也先那双眸子,死死的盯着朱祁钰。
“草原上的大明骑兵,是你派出去的?”他看着朱祁钰,沉声问道。
虽然,他心里几乎确定了这件事,但是,还想要再确认一下。
“没想到吧,你自以为胜券在握,举兵南下,结果自己的大本营却出了问题。”朱祁钰面带微笑,看着瓦剌也先,笑着说道。
朱祁钰自认为自己的笑容很是干净,人畜无害,但是落在瓦剌也先眼里,竟是那般刺眼,那是赤.裸.裸的嘲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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