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江郎
第七十八章 剑底风云【三】(旧版)

慕容江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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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所谓会者不难,天下间比这里的九宫八卦阵更为艰难深奥的阵法,都难不住江郎。

所以,江郎游刃有余地领着两人走过了乱树杂草怪石,踏上了那座木桥。

木桥的那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鹤发鸠颜的老婆婆。这个老婆婆茫然地望着他们,似乎一个与世隔绝的人见到了不期而至的闯入者,眼神里的茫然无疑是天然的反应,当然代表着一种沉沉的寂寞,一种深深的疏离。

木桥上也有机关,江郎早在上桥之前就发觉了,所以他们踏上木桥之后,江郎突然飞身而起,两条手臂奋然张开,一手一个将沈黛眉和缪婆婆抓了起来。

就在电光石火的瞬间,桥下激射而来九九百十一杆铁枪,携带着风雷从他们脚下凌厉地过去。江郎手掌一张,沈黛眉已经被他送过木桥,而他自己和缪嬷嬷又落到桥上。

缪嬷嬷似乎已经魂飞魄散,声音嘶哑地叫道:“快送老身过去,快送老身过去。”

她纵然哀声恳求,江郎却丝毫没有送她过去的意思。

就在他们落到桥上的时候,骤然听到细切的异响,江郎注视着缪嬷嬷,缪嬷嬷此时似乎已经狂癫,紧紧抓着江郎的臂膀,然而就在木桥骤然断裂之际,缪嬷嬷竟然鬼使神差地避开了脚下的裂纹,死死地紧贴着江郎。

江郎始终注视着她,留意到了木桥断裂之际,她脚下的细微动作。

从那细微的动作中,江郎惊异地察觉,缪嬷嬷绝非弱不禁风的寻常老婆婆。江郎长啸一声,身子再度飞起,携着缪嬷嬷飞到河对岸。

在他飞到对岸的时候,断裂的木桥竟然又紧紧地合起来,似乎刚才的断裂只不过是一个倏忽而去的梦幻。

对岸鹤发鸠颜的老婆婆神情淡漠地瞪着突如其来的三个陌生人,既不开口说话,也不打算默然离开。

沈黛眉道:“我是神玉城的新城主,今天赶到凤凰祠,特意拜会四位闭关清修的前辈高人,烦请婆婆引着我们进去。”

老婆婆听懂了他们的来意,缓缓地撕开双唇,声音犹如凝结了一般,道:“这里除了老婆子,已经没有任何人了,你们说的闭关的高人早就变成尸骨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沈黛眉自然不会相信这个奇奇怪怪的老婆婆的话,望了江郎一眼,径自向着凤凰祠走去。

老婆婆冷漠地瞧着她的背影,不再言语,却步履蹒跚地朝着凤凰祠外一间泥土房走过去。

江郎望向那间泥土房,看到了还没有彻底消隐的炊烟,似乎还闻嗅到了淡淡的粥香。

粥香中仿佛还有隐隐逸动的什么气味,江郎对这种气味极为熟悉。至少从他十五六岁开始,他就几乎每天都要沐浴在那种气味中,只是在几年前勘破了般若渡劫心经,他才渐渐地疏离了那种气味。

那是一种药草的气味。

凤凰祠很大,前后五进的院落,穿过大门就是堂皇却陈旧的大殿,大殿里供奉着六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江郎走过去摸了摸一只凤凰,赫然惊觉这些凤凰居然是用玉石雕琢而成的。

六只凤凰分为六色,赤蓝黄绿青紫,那只紫凤凰居中,而且要比另外五只大一些。

由于凤凰祠鲜有外人光顾,而祠中原有的人早在几年前就渐渐凋落,这六只凤凰已经没有人前来供奉了。

不过江郎看到每一只凤凰前的供桌上摆着一点点野果,想来一定是那个鹤发鸠颜的老婆婆所为。

他们走出大殿,沈黛眉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眼神中充满了忧郁,她似乎已经接受这里已经没有人的事实。

缪嬷嬷小心地随在城主的身后,走起来跌跌撞撞,仿佛一辈子的沧海桑田都压在她的肩上。

江郎可以肯定,缪婆婆一定是个经历过太多沧海桑田的人,心里的秘密与她此时呈现出来的沧桑一样多,一样重。

缪嬷嬷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老城主在世的时候,在很早之前曾经找过那四位高人,老身虽然没有亲眼得见,却听老城主说过。想想也是,世人哪个不会死去,就像老城主那样正是春秋鼎盛却魂归离恨天了,那四位高人也许就跟那个老婆子说的那样,早已经殁了。”

江郎觉得缪嬷嬷所说的话很有趣,对于这样有趣的话,江郎很愿意听下去。

沈黛眉却觉得缪嬷嬷的话很无趣,甚至有些让人心中生厌,她沉沉地说道:“我娘半生操持神玉城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积劳成疾,而这里闭关清修的高人清心寡欲,无忧无虑,怎么能与我娘一样。”

缪嬷嬷听出了沈黛眉话语间的不耐烦,小心地道:“城主所说的丝毫不差,这里的四位高人能么能和老城主相提并论。”

他们几乎找遍了凤凰祠所有的地方,也没有找到有什么人还活着留在这里的痕迹,沈黛眉沉默了,她真的绝望了。

一个人真的绝望的时候,会很郁闷,会无端的发脾气,沈黛眉虽然贵为城主,也难以免俗,这无疑使缪嬷嬷彻彻底底地闭紧了嘴巴,不敢再吐出一个字。

沈黛眉的郁闷并没有影响到江郎,所以沈黛眉无端发脾气的对象自然而然地找到了江郎。

就在江郎从最后一进院子中的房子里走出来,说了一句:“这里仍然没有。”沈黛眉的脾气发作了,有些不可理喻地冲着江郎说道:“既然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什么,江郎是不是打算马上背着你的姑娘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

这个地方的确有些倒霉,沈黛眉这一点没有说错,不过她还是说错了很重要的两点,那就是梦儿姑娘不是江郎的姑娘,至少目前还不是;第二点,江郎并没有打算马上离开真倒霉的地方,甚至他还觉得留在这里比离开更有趣。

对着一个不可理喻发脾气的女孩子,最聪明的办法是不说话,迅速离开她的视线。

江郎始终是个聪明人,甚至比很多人都聪明,所以他采取了最聪明的办法,就在沈黛眉发作之后,等待着江郎反驳的时候,江郎倏忽间逃离了她的视线,她几乎没有看清楚江郎是什么逃之夭夭的。

等到沈黛眉再看到江郎的时候,江郎正徘徊在木桥边。

沈黛眉是气冲冲走出凤凰祠之后,才看到正在徘徊复徘徊的江郎的。

江郎似乎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虽然他过于重情,在感情上始终不愿意决断,不过在做别的事情的时候,他绝对是个杀伐果决的人。

江郎之所以徘徊,是因为他在悉心地观看着他在心中默定的地方是否另有玄机。

沈黛眉走出凤凰祠的瞬间,正午的阳光正好映照在她的身上,她头上的朱钗逸动着璀璨的光影,而且射到木桥上,散在河水里。

沈黛眉是个绝色美女,见过她的人都对此不容置疑,不过此时江郎瞧着的不是她美艳绝伦的容颜,而是她头上的朱钗。

江郎飘忽如烟从她身边而过,她头上的朱钗便不翼而飞,到了江郎的手中,江郎几个起落到了木桥上,飘落在刚刚有过断裂的地方。

那里有个很小很小的光影,江郎手中的朱钗投下,落入了那个光影中,迅即不见,木桥骤然从一端艰难地抬起来,随之又晃荡了几下,沉沉地向河水底下探了进去。

这是一座木桥,也是一个玄关的钥匙,而发动这个钥匙的机关,就是朱钗潜进了那个只有在正午时分才短暂出现的光影。

木桥已经沉陷到玄关需要的地方,就听得咯拉拉一声钝响,机关咬合,从河水中缓缓升起一个神玉雕成的硕大圆球,正如同此时正午的骄阳,光华烁烁,辉煌而且浓烈。

江郎飞身而去,不偏不倚钻进了圆球上留出的方口中,坐在了圆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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