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江郎
第二十三章 刀名刈月【三】（旧版）

破楚剑依然握在手中，纹丝不动，然而漠漠寒云从大堂倾颓后的废墟中漫起，纵横无匹的剑气在天地间嘶吼。

此时已是正午，又是正午。沙漠上浑圆狂猎的骄阳仿佛就在头上，举起剑就能把骄阳刺穿。

这人终于决定出招了，一声清冽的长啸之后，这人纵身飞起，金色的斗篷展开，似乎已经把骄阳包裹起来。一条身影蓦然如同破楚剑一样通透，一样澄澈，一样剑气纵横，一样劈山裂空。破楚剑似乎不复存在，因为这人已经成了破楚剑。

没有任何破绽，绝无一丝瑕疵，这绝非剑招，而是剑道。大道无形，只有剑术才执着于招法和气势。

萧无痕手中紧握着无情长剑，却不知如何应对这人看似平平无奇的剑道。

剑气已经迫在眉睫，杀机就在萧无痕的身前身后生发，这人距离他仿佛不足一寸。

蓦地，萧无痕手中的长剑飞出，居然不是进攻，而是逃逸。

这人竟然莫名其妙地追着长剑激射过去，原来这人的剑道终究还未达到尽善尽美收发如意，萧无痕的长剑飞出，这人催发的剑气被飞出的长剑引走，而这人自己已然难以收束。

萧无痕长笑一声，身形猛起，双掌合在一处，双臂骈起，自己的身子也如同一柄长剑射向追剑飞腾的这人。

血影飞散，这人从空中跌落，那柄破楚剑远远地追随着萧无痕的长剑，萧无痕矫若游龙降落在地，注视着扑倒在地的这人。

萧无痕的手指上有血，这人的右臂上有伤。

远处传来一声龙吟，两口在空中飞行的剑终于撞在一处，一串火花闪过，纷纷落地。

这人果然是个高手，扑倒在地后，猛然又纵起，几个起落，已经不见了踪迹，他的破楚剑也无暇拾起。

萧无痕瞧着这人逃之夭夭，却没有去追。他并非不想去追，因为他已经不能去追。

萧无痕在硬生生站立片刻，口中吐出一口血剑，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他还是被剑道所伤，伤在奇经八脉。

一头鹰从远处飞来，徐徐盘旋，又徐徐飞降，萧无痕似乎就要成了这头鹰的猎物。

一个老人慢腾腾地走来，步履极为蹒跚，似乎是个不谙武功的寻常老头。

老人哑着嗓子叫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度的惊吓。那头鹰听到了人声，沉沉的发出几声嘶鸣，大翅扇动，又一飞冲天，飞向了远方。

老人走到萧无痕身边，俯下身子瞧着他，道：“什么事情不好干，非要学人家舞刀弄剑，世上为什么总有这样莫名其妙的人呢？”

这个老人居然是卖杂货的张老爹。他怎么会在这里现身？这委实是一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这个时候，铁鹰也回来了，看到张老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异，莫非他早就知道张老爹会出现在这里？

张老爹也瞧见了铁鹰，意味深长地抱拳道：“铁大捕头，能够这个时候在这里重逢故人，看来天地还是太小了。”

铁鹰也意味深长地答道：“张老爹，不是因为天地太小，而是因为事情太巧。”

张老爹又垂头看着萧无痕，道：“据说天下第一杀手从没有失手过，不过今天好像印证了传言有些时候不足取信。”

铁鹰道：“天下人都会有失手的时候，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今天，只能证明他遇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对头。在下相信他那个非常危险的对头，此时未必会比他好过多少。”

张老爹道；“好霸道的剑气，他如果不及时救治，明年这个时候，他的朋友只能到这里祭奠他的亡魂了。”

铁鹰瞧着张老爹，道：“非常遗憾的是，这里好像没有非常高明的神医。”

“你错了。”有人这样反驳他，反驳他的人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玲珑雪雁和铁昆吾已经到了他身后，反驳他的是铁昆吾。

“我错了么？当然，”铁鹰不动声色地道，“我希望自己错了，而且错到无以复加。”

张老爹道：“铁大捕头，你的确错了，而且真的错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萧无痕苏醒过来已经是子夜时分。飞云阁上依然灯火通明。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瘦小骨干的张老爹。张老爹脸上带着让人倍感亲切的笑容，对他说道：“下次再打算杀人的时候，一定要分一半酬资给老头子，因为老头子能够把快要死了的杀手之王从奈何桥上拉回来。”

张老爹千真万确是张老爹，在他这个年纪喊他老爹绝不过分。

张老爹的营生当然不是卖卖针头线脑，他真正的营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神医。

萧无痕虽然以杀人为业，却也知道以救人为业的神医张道全。

张老爹的名字就叫张道全。

“老头子和飞天蝙蝠认识很久了，他救过老头子一次，老头子却救过他十多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赔本的买卖。”张道全坐在一张藤椅上，娓娓道来，“不过老头子很喜欢他，因为他从来没有打过老头子家传绝艺的主意。天底下有太多人打过老头子家传绝艺的主意了，他那次救老头子，就是一例。”

铁鹰道；“秦川张家世代行医，飞针度命，起身回生的绝艺的确让人眼红嫉妒。”

张道全笑道：“眼红得丧心病狂，嫉妒得病入膏肓。世人得此恶疾，老头子即便是神乎其技普度众生，也断难救治。”

玲珑雪雁盈盈一笑，道：“张老爹何时变得如此愤世嫉俗了？”

张道全道；“这不是愤世嫉俗，而是杞人忧天。人一老就会变成这个样子，没有法子诊治，也没有药石可济。”

铁鹰听着他们一问一答，似乎觉得很有趣，道；“听人传闻，秦川张家不仅医术冠绝天下，而且还精擅紫府神功。这紫府神功乃是至刚至阳的天罡正气，据说练至八九重就能纵横天下，鲜有敌手。”

张道全道；“老头子虽然家学渊源，自己却天生驽钝，并非良玉，所以也就把紫府神功练到三四重而已。”

铁鹰道；“张老爹即便是只练到三四重，也能够把那支苍凉的歌子送出千里之外，佩服佩服。”

原来那夜在大堂上众人所听到的歌声乃是张道全所唱。

玲珑雪雁道；“因为救治萧先生，咱们无暇顾及霍臻和长孙梦辰二人，此时不知这两个人是否已经离开了这里。”

铁鹰道：“他们还有两件事情要做，在下以为他们还不回离开。”

玲珑雪雁问道；“他们还要做的两件事情是什么？铁大捕头为何如此确定他们还有两件事情要做？”

铁鹰起身，踱到窗前，道：“第一件事情，他们一定要把灵犀七彩宝石交到夫人手中，否则他们此行毫无意义；第二件事情，与铁昆吾莫名其妙拾到的玉佩有关，他们此行还有这一层目的。”

玲珑雪雁微微发怔，问道：“铁大捕头且说说看，他们做这两件事情究竟有什么机心？”

张道全叹息一声，道：“第一件事情目的在于引来狼群，借刀杀人；第二件事情目的在于李代桃僵，嫁祸于人。”

玲珑雪雁听懂了第一件事情，却对第二件事情不明就里，问道；“那块玉佩到底有什么渊源？”

铁鹰一字一顿道；“那块玉佩是锦衣侯长公子所佩戴的，而长公子据传说乃是被飞天蝙蝠劫走的。”

玲珑雪雁倍感诧异，道；“锦衣侯的长公子怎么会被人劫走，又怎么会有被当家的劫走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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