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湖就在长岐镇边上,是早年人工开凿的文旅项目,后来出事了。
立项前,风水先生说这是块宝地。
浅层次来讲,那位先生没说错。
在风水局里,通常把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局统称为四灵局。
即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齐聚,相生相克,相辅相成。
当年长岐镇三面环山,若再凿城西湖,镇子便成了典型的四灵局。
一旦城西湖落成,往镇子里招商引资,借天时地利,就能诞生一座经济重镇,镇中居民也能福运绵长。
可问题也就出在这,动工之后那位先生才发现坏事了,四灵局成了死灵局。
这里就要说一下风水是什么,风是元气与场能,统称势能,水则是流动与变化。
那风水说白了就是控制势能变化以达到目的的手段,即是自然界的力量,也是宇宙大磁场的运转哲学。
寻常风水,是以私家院落为局,再辅以假山、雕像、喷泉、花草引来势能。
可城西湖开凿之后,便是以大山大湖为引。
由于势场太广,所形成的四灵局已经不是小家小院规模了,其范围覆盖到了周围百余公里。
巧的是,就在城西湖再往西九十多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太仓山,于是势能牵动太仓山入局,唤醒了太仓龙脉,使其取代了城西湖在四灵局中的方位。
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到四面环山,四灵局变成了死灵局。
龙脉之势锁死了长岐镇的所有势能,仅月余,镇中就有几人接连在城西湖旁中风死去,规模养殖的飞禽走兽也连连发瘟。
整座长岐镇,乃至开凿城西湖项目的几家企业,气运走低,纷纷遭殃。
后来事态发展失控,那位风水先生找到师父,师父教他在城西湖正中的位置起一座黄龙雕像,以此中合死灵局对长岐镇造成的影响。
古书记载,黄龙统御天宫,驾伏四兽。
这四兽便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那风水先生如实照做,这才在闹出不少人命之后平定风水死局。
于是城西湖开凿了一半便罢工了,现在城西湖正中的位置,就立着一座七八米高的黄龙雕像。
那是人力妄想干涉天地自然的一次佐证,也成了长岐镇永久隐患所在。
倘若有一天黄龙雕被毁,死灵局势必卷土从来。
…………
此时我就站在城西湖边上,那座巍峨黄龙雕正浸在夜色里。
挂掉陈老幺的电话我就赶过来了,这老小子说师父给我留了一样物东西。
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既然师父没直接交到我手上,反倒嘱托他来办这事,必定非同小可。
不多时,我看到远处有车驶来,是陈老幺到了。
他下了车,朝我走来。
这老小子还是那套黑色中山装行头,夜色里他一言不发。
平常没外人时,他话可是多得很。
我随他一起走到湖边,他望着湖中那座黄龙雕,依旧不语。
我不乐意了,问:“师父到底给我留了什么东西。”
他望着同样静得出奇的的湖面,脸上溢出愁色。
“日子久了,我也想分不清老杜当年用心,这黄龙雕到底是为了救长岐镇几万条人命?还是为了保你无忧?”
末了没等我听懂,他又接上一句:“那可是几万条人命啊,这得多狠的心。”
我听得云里雾里,但有件事没说:陈老幺便是当年那位风水先生,若不是师父教他立黄龙雕,他就得去吃牢饭了。
“再卖关子,别怪小爷对你不客气。”
我没唬他的意思,今天我心可乱着呢。
半晌过后,他指了指湖中那座黄龙雕。
“那就是老陆留给你的。”
“什么?”
我多少有些诧异,甚至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你师父何许人啊?”
陈老幺说着便陷入了回忆里:“这世上就没能难倒他的事,戊己凶煞说到底还是天干地支里的劫数,他一直都知道该怎么破,可这法子实在邪门,若是用了,便是数万条人命于你消灾解难,你通晓八字命理,该知道后果如何吧?”
这我自然知道,按八字命理之说,若有人为救我搭上性命,那我便要背负那人的业障。
若有数万人为救我搭上性命,那我便要背负数万人的业障。
终其一生,我都将为消除业障而活。
“不可能……”
我往后退了两步,又上去抓住陈老幺的衣领,朝着他吼道:“不可能,师父不可能这么做,不可能。”
若他所言非虚,那先前的话,我便听懂了。
陈老幺任由我抓着,丝毫没有反抗。
他指着湖中那座黄龙雕说:“你去打破黄龙口中戏珠,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一颗珠子与你手上那颗一般无二?”
我终究被他的话击垮了,他晃了晃身子,便挣脱了我。
“若你今天应劫,那留给你的时间就不多了,大概半个月吧,要么换掉黄龙口中那颗珠子,要么就等死吧。”
撂下这句,他又接上一句:“老杜有恩于我,就算被戊己凶煞牵连,我也认了。”
说完他便独自走了。
我来到湖边上,望着那座黄龙雕,开始怀疑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向来寡言,师父不说的事,我也很少问,但他怎么会把原本属于我的命珠放在黄龙雕口中那颗戏珠里呢。
古有画龙点睛,但那是作画。
若是雕刻,则必须在龙雕口中置一颗戏珠,呈单龙戏珠之意才能将龙盘活。
如今这座黄龙雕便是,它屹立城西湖十余年,整座太仓山龙脉的势能都流经它,而死灵局于长岐镇的厄运,也流经于此。
十年来,龙脉势能与长岐镇的厄运相抵相消,相依相存。
此时若将珠子取出,便能以大造化破除我的戊己凶煞。
可从此长岐镇便没了黄龙雕守护,死灵局卷土重来,厄运便会降临。
承了大造化的我要接下长岐镇数万人的业障,并终身为消除业障而活,可我分身乏术,有一人的业障没被及时消除,那人便有性命之忧。
长岐镇数万人,会有多少人为此付出性命?
借着月色,我打量起师父留下的红绳命珠
很多画面碎片,开始一点一点粘合起来。
命珠将师父、我娘、还有我,以及整个十年串了起来。
如果这是宗门印记,那师父和我娘是什么关系,当年真是她遣师父去马桥镇寻我的吗?
当年走苗疆,再到如今我的应劫之人也被蛊术所惑。
还有那个穿红衣裳的女人……
命数之说,戊己凶煞,我终究是躲不过的。
但要我牺牲数万人来破戊己凶煞,我也做不到。
为今之计,唯有迎头直上了。
师父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给了我选择,但正因为那是选择,所以还有得选。
我带着思绪回到事务所,但今晚终究是个难眠之夜。
浅睡浅醒之间,我梦回苗疆,听到了那些蛊虫撞击瓦罐的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刺耳的铃声将我震醒,是颜艺来电。
墙上指针刚过七点一刻,我很少惊醒,电话也不例外,是那个梦吗?
梦里我似乎又见到了那个穿红衣裳的女人。
铃声并没有中断,我接起电话,话筒里传来了颜艺呼救的声音。
“小陆师傅,我爸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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