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世侠客传
第81章 张风（旧版）

步兵追骑兵，张风带领的那波人，结局早就注定。

等到匈奴骑不堪张风几个人的骚扰，领大军反冲，追击的汉人依然没怂。即便他们的木矛早就断的不像样子，他们还是就这般昂扬的走向了自己的灭亡。

苦战一-夜，匈奴人最后占尽了优势，但是看着即便只剩几百残兵依然死战不退的汉人们，他们退缩了，他们也不得不退缩！这是汉人的地盘！如果所有的汉人都是这般悍不畏死，仇视外族，匈奴人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在这样的环境下立足。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消息令他们担忧：偷城的大军同样失败了……

匈奴人心中堪比神明的先祖萨满，居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便消失在城中。胡人对汉人所谓的江-湖规矩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也知道汉人中有一批极其强大的人从来没有参与对他们的杀戮，若是他们的萨满不小心招惹了这些人，匈奴也不知该怎样收场。

当初司徒领着几百传说境吊打胡人的情景历历在目，如此惨剧，南匈奴真的没心情再经历一遍。这个冬天不好过，他们只是来过冬的，一切杀戮在他们眼中只是草原很平常的弱肉强食，只是既然遭遇了汉人强烈的反弹，他们也不愿平添伤亡。

为了一个圣地，漠北胡人今年损失惨重。若是有可能，匈奴人还是更愿意恢复先祖的荣光，在草原上驰骋，夺回被鲜卑、乌丸占领的草场。而中原，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们，匈奴人的战力依然强悍，但汉人永远杀不完……

说到底，匈奴怂了。

天色放亮，张风惨然的看着眼前的修罗场，遍地是被铁骑踏为肉泥的同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胜了还是败了？活下来的几百人，谁也说不清……

大家一瘸一拐的彼此搀扶着，默默的回返他们誓死守卫的家。他们是汉人的英雄，他们让匈奴学会了该如何与汉人相处，但这场胜利没有喜悦，只有难以计数的伤亡。

匈奴人过冬的“粮食”大概足够了，而已经没有能力收敛尸骨的汉人，唯一的选择就是南逃。所以说，张风真的不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赢了……

回到辉县，迎接张风的是早已被尸体拥塞的城门，一向自诩大侠的张风，面对着人间惨剧，终究还是忍不住，一口心血狂吐而出，随后便没了意识。

司徒认识的人基本都在辉县了，但还是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赵捷送笛莎和清音回万年观，他代司徒跑腿，纯属路过。只不过笛莎听说这里有胡人萨满徘徊，出于好奇，想看看离开了灵兽这些萨满还有什么手段。

当然，笛莎对萨满能够驱使灵兽的手段更感兴趣。

张风昏迷，辉县一时间群龙无首，对于何去何从，谁也说不准。想要逃难的，自然已经收拾了行装，没人保护，他们也会离去。不愿离开故土的，便是命都没了也不会离开，他们也是随张风出战的主力，悍勇异常但人数有限。剩下的就是闻风而来的江-湖豪侠，昨夜张风出了名，闻讯赶来的江-湖豪侠自然不少。

面对防御渐渐有声有色的辉县城，刘凌自然是铁了心以此为据点，蚕食匈奴。民心可用，这时候不狠狠的咬匈奴人一口，更待何时！？

姑且算是各有目的，渐渐荒凉的辉县城云集了无数江-湖好手。此时，董紫衣领着羌骑屯修武城，在南；匈奴人屯林县，在北；张风等一众江-湖好手屯辉县，在东；西面，是态度不明的黑山贼。

世间处处有争斗，但这一次，小小河内郡，斗的却有些夸张。往日羌人和匈奴有一个如此接近洛阳，都是天崩地裂的大事，现在胡人却直接挤满了河内……再加上必然会袭击董紫衣的关中士族，更是比胡人入关更加要命，甚至到了影响天下归属的地步，这可是河内小郡难以承受之重……

而此时众人千呼万唤的司徒，早已漫步在昨日的战场，一条条血丝向他汇聚而来。水麒麟要灵魂，玄武要血气，这时候的司徒，出奇的善良，在自己需要血气的前提下，还是尽力培养玄武。

在真武渊，司徒其实没经历多少危险，但对他冲击最大的，却是玄武的下场。两条神兽，兢兢业业数万年，到最后，只是一个分身，靠着一介凡人的从属关系，进了一个鬼气森森的未知世界。世间功德、怨报若都是这般模样，善、恶、生、死还有必要在意吗？

所以司徒毫无缘由的对着胡人妇孺下手，为了斩断善！一反常态的培育玄武，借玄武的一生功德断恶！生死之道司徒看不破，也没有记载该如何斩断生死，那就只能维持现状。

包括司徒自己，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一条什么路，到底有没有意义，但司徒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做一个好人了。任何一丝善都会让司徒回想起玄武灰飞烟灭的下场，无善、无恶才能让司徒有一点点心理安慰，至少哪一天他被仙人报复了，他还能安慰自己，自己被报复的不冤……

北方真武大帝，道家眼中无比崇高的存在，被仙人一板砖拍死了，修仙越界真的有意义？

司徒轻轻抚摸着指甲大小的玄武，自从斩断了善恶执念，他自己也神清气爽了许多。做事少了禁锢，不再瞻前顾后，虽然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莽夫，但万事由心的感觉，还是让司徒更清晰的看透世间万事。

因为跳出棋局，从高处俯瞰世间，所以一切的阴谋都不再乱司徒心智，自然也就没有中计之说。

说白了，不管有没有人算计司徒，他都不在乎了，只要不耽误司徒做自己就好。太多的利益得失，就算司徒在乎了，他也只不过是供人取乐的工具，“天”若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人到五更？

看着玄武依然是不死不活的状态，没能突破凡兽的界限，司徒心中的灰败满溢，做事越发的没有干劲了。四位道门的门神在远处静静看着司徒乱跑，不予评价。漠北一趟胡闹，她们彼此达成了共识，只要司徒不是去对方的地盘，只要司徒还活着，她们就不在司徒面前现身。

司徒这个人，太能压榨劳动力，漠北杀胡外人看来是司徒强大的没边，其实都是她们四个的功劳……

顺着一路的血迹，司徒渐渐找到了辉县，闻着北风吹来的血腥气，他也到这小小的辉县凑了个热闹。

一城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曾经拥挤的辉县现在显得有些空旷。一口口大锅突兀的架在街道两旁，不用付钱，只要来者手中有剑，并愿意在此地杀胡，幸存的百姓都会为“英雄”奉上一碗热汤。

这是一座物资丰厚的城池，因为原本能够消耗口粮的人，很多都不在了……

司徒向来是粗布打扮，许是有人以为他逃难至此，有些可怜，便施舍了一碗热汤。司徒也不觉得受之有愧，就坐在街边，听着幸存者讲述过去几天，大家的英雄事迹。

有这样的汉人，司徒觉得很骄傲。他们或许战力不济，张风也或许谋略不堪，但有心便好。一时的利益得失根本没什么可羞愧的，只要汉人还有心杀胡，还能够保有血性，总有一天，他们能遇到一位谋略盖世的大将军，带领他们复汉武雄风。

但若是百姓怕了、退缩了，便是卫、霍在世，也只能徒呼奈何。尽管有些人忘了本，但只要还有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英雄”在，大汉便还是大汉！

民族不是一种文化，也不归功于某个人之乎者也的教化，而是埋藏在所有人骨子里的血性与坚韧不屈！

至少，见识了刘虞这位好好先生之后，司徒就觉得孔老二的那一套，只是在给大汉添乱！

司徒大概是疯了……

蹭了一顿饱饭，司徒便在主人家的热情指点下找到了铁匠铺，免费领了一把长剑。没人嫌弃司徒无赖，白吃白喝白蹭武-器，只要肯在辉县拿起武-器反抗，每一户人家都愿意热情的招待司徒。

司徒也算深谙兵法，他觉得现在张风哪怕是个弱智，带着这群人也能打败南匈奴。民心可用至此，逢战必胜才是必然。

周小鱼心满意足的从一家农舍走出来，近墨者黑，被司徒传染、喜欢占小便宜的她，不用想，也是混了一顿免费的餐饭。当然，桃花坞在守门之战表现得很是刚烈，不少孤女寡-妇也不在乎桃花坞做什么生意，毅然选择了加入。在现在的辉县，她们的待遇比新来的江-湖侠士还要高。

乱世女人，能如桃花坞诸般歌姬一般英勇向前，而不是闭目等死，就已经值得夸耀，献歌卖舞，也算不得什么羞耻之事。

司徒见着周小鱼，自然不会躲着，就在她未曾察觉的时候，轻轻按住了她的头。

周小鱼习惯性的拔剑，历经搏杀，她也是一个合格的剑客，骤然受袭，拔剑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司徒也不反抗，只是静静等着她把剑架到脖子上，给她时间看清来人的样貌。

熟悉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洗去了玩世不恭的狡黠，换上的是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睛。司徒饱经杀戮，但现在他站在周小鱼面前，周小鱼却丝毫感觉不到司徒身上的杀气，反倒更像是一个不会武功的谦谦书生，温润如玉。

周小鱼一时有些呆愣，举着剑不知道该怎样和眼前的人打招呼。

司徒的变化太大了，周小鱼甚至不敢确认眼前的是不是她熟悉的司徒。

“怎么？见了相公还不行礼，举着剑这是要谋杀亲夫啊？”司徒难得调笑周小鱼，过去的他总是不经意的忽略了这个倒贴的小妾，现在看来，她比伍晴好！至少周小鱼心里只有司徒，为了司徒，她什么都能放下，甚至能够和仇人和平相处，而伍晴，心里只有仇恨……

周小鱼瘪瘪嘴，眼睛里莫名挂着泪花，司徒突然的温柔，显然被她误解成了爱意。也不管周围人的诧异，周小鱼一把跳进了司徒怀里，放肆的庆贺着自己的胜利：她！周小鱼！终于把司徒拿下了！

司徒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就这么抱着她沿街闲逛，周女侠许是哭累了，把头埋在司徒怀里，生怕别人看到她五颜六色的狼狈样子。

辉县的桃花坞，现在是张风休养的地方，见识了人间惨剧，回想着那么多人因自己而死，他莫名其妙的走火入魔了。

司徒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大概永远不会走火入魔，更加理解不了张风心中的悲悯，他只是静静为张风把脉，顺道梳理一下他浑身乱糟糟的血气。

实力不高，脾气不小。

司徒如是评价着张风，丝毫没顾忌人家可是救苦救难的英雄。对于英雄，身为小人的司徒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基本都看不上眼。

张风虚弱的看着司徒，这就是他心目中杀胡无数的大英雄？讲真的，张风想过无数种司徒的可能，就是没想到他会是一副寒门书生的模样……至少，能杀几万胡骑，五大三粗、体壮如牛这些标配应该有吧？

但现实是，司徒很瘦，张风一度怀疑，司徒的小身板，就是几万只兔子，排着队让司徒杀，他都可能把自己累死……这骨瘦如柴的模样，一阵风绝对可以吹倒，就连最基本的健硕都没有，完全就是个病态书生。

人总是会变得，样子会变，性格会变，体重自然也会变。司徒现在本就体虚，为了对付罪碑，他连真气都被抽干，直接退回了养丹境，瘦弱一些，其实可以理解。血肉这东西，实在不是一天就可以补回来的，一直在外漂泊的司徒，也没有机会慰劳自己的皮肉。

“好了！你的血气我已经为你理顺，外面有许多人等着你康复，你最好出去逛逛。营造了如此大好局面，你最好不要辜负那些心甘情愿为你去死的人，他们的家人还在等着你为他们复仇。”

司徒没听张风废话，也没兴趣听，从他的走火入魔，司徒大概也能猜到他是接受不了太多人为他而死。明明总是在漠北杀胡，但有一天汉人为他而死，张风还是忍不住愧疚。

至于胡人？胡人在张风眼中和狼差不多，属于牲畜，死再多他也不会愧疚，只会快意。

张风低着头，呐呐自语：“我若是去了，还会死更多人……”

“对！你若是不来，他们说不定可以光荣的喂狼！你唤醒了他们的勇气，现在他们不怕死，你却怕了！你是准备让他们再次喂狼？或者，你可以试试劝他们逃走？这个你随意了……”

司徒难得的好心，劝别人要振作：“小鱼，走了！据说于扶罗手里有一批宝马，咱去借几匹！”

周小鱼蹦蹦跳跳的跟上了司徒，自从见了司徒，她的智商基本退回了十岁前，走个路都让人觉得“童真”。

司徒说的大道理张风听得耳朵起茧，司徒唯一的不同，就是他随随便便就治好了张风的走火入魔。论大道理，还是世家公子哥擅长，司徒之所以会说，重点其实是对周小鱼说的那些话。

挟恩图报……身为大家族出身，张风应该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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