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风?”
容观南还是第一次听人用这个词语形容眼睛。
“嗯。”扬灵点点头。
他那双眼眸像是藏着万年的冰雪,把所有人都远拒千里。在她看来,不够威风,也不够温暖……
容观南见她只是点点头,出声问道,“不知……威风何解?”
扬灵想了想,“本来想着你把这么偌大一个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条,肯定是手段犀利,眼风如刀,却不想你的眼睛却是清润明亮……”
容观南垂眸未语,安静地端坐在那里,温暖的烛火映在他的身上,俊美的面容上神情仍旧清冷。
“容观南,你和小时候可是一点也不一样。”扬灵抬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腮,很是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的眼睛变得最多,以前这里面都是笑。还有这……”
说着,扬灵抬手抚上容观南的脸,手指刚要动,就被他那冰冷的手指隔开。
察觉到他眼眸中那一闪而逝的不耐和嫌恶,扬灵的手一顿,立即收了回来。
容观南的手也跟着缓缓放下,修长的手指在衣袖上揩了揩,才轻轻放置在膝上。他垂眸静默片刻,出声说道,“扬灵,你我即使以前相识,可毕竟隔开十年,你竟是一点也不生分。”
这句话里说得不轻不重,可细细一想,却是在斥责她无礼,举止轻浮。
扬灵从容观南生疏地隔开她的手,她就敛住了笑意,垂着头,半晌没有再言语。
一室安静,夜色清凉,偶有虫鸣响起。
容观南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见扬灵垂眸不语,他也就没再说话。
直到看到她淡绿色的衣袖上有了几滴湿意,容观南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是在哭。
微微一惊,张口欲言,可他从来都没有哄过人,一时之间,竟也是愣住了。
彼此无言,只有扬灵小声的抽泣声。
好在她也没有一直在哭,哭过片刻,心里舒服些了,扬灵扯过衣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瞪着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容观南,我爹爹都没骂过我。就连我扯他的胡子,把他扯得痛了,他都舍不得骂我。”
容观南一时哑然。
她应该是从来都没有和外人相处过,只是照搬她和她爹爹之间的相处模式。所以,方才的动作并非是刻意所为……
容观南见她哭得眼圈通红,星辰一般的眼眸之中含着泪水,满是委屈地看着他,他不得不出声问道,“扬灵,你爹爹有没有教过你男女有别?”
他这句话可不是在训斥,而是很认真地在询问。
从她寥寥几句,可以得知她的爹爹似乎不是一位拘泥于世俗之人,行事很是出人意表。毕竟,临终前让自己的女儿找一个陌生人成亲这样的事,听起来就很是匪夷所思……
“爹爹教过我,我也什么都知道。一路上,我都很少和别的男子说话,还以黑灰覆面,”扬灵擦了擦脸上的泪,带着几分委屈,小声嘟囔道,“容观南,在这世上我就只认识两个人,一个是我爹爹,一个就是你。现在我爹爹过世了,我只有你了,可你和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容观南注意到她说的是“两个人”,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问道,“哪里不一样?”
“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可是又瘦又小,要不是我厉害,你非饿死在那个迷阵里不可。”刚哭过,扬灵的声音有些发闷,“我把你捡回去,给你做好吃的,还带你出去玩。是你说我厉害,要做我小徒弟,让我教你抓兔子,抓鱼,设陷阱抓小狐狸。你还说等你长大了,就把我接出谷。可我等了十年,你都没有去……”
说着说着,扬灵想起自己这一路上的艰辛和受到的委屈,不由得又是悲从心来,眼泪大颗大颗从那如玉般的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抬袖胡乱抹了抹泪痕,她怯生生地伸手牵住容观南的一点衣袖,小心地问道,“小徒弟,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大了,没有小时候好看。你,你要后悔了……”
扬灵仍旧牵着容观南那墨青色的衣袖,指甲扣着那袖边的云水纹不愿意撒手。
“我爹爹说我长得已经很好看了……”扬灵红着眼睛看着他,认真地说道,“爹爹常说我只会舞刀弄剑,女儿家的针线女红我一样不会,唯一可取之处就是生得好看。小徒弟,你看看我啊……”
容观南自然没有看她,那双一贯清冷的眼眸染上了几分局促,长睫微垂,视线落在扬灵牵在他衣袖上的手指。
她只用两根手指捏住他衣袖的一角,其余手指皆掩藏在衣袖下面,只露出大拇指。
拇指很是小巧,骨节均匀,手指细长,就连那指甲都是莹润有光泽,好比暖玉。
不可否认,这个突然跑上门来叫他小徒弟的挂名师父生得很美,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美。
单论长相,她是佼佼者,这盛京是大夏的国都,美人自然多不胜数。可这个女子却是干净单纯到让人不由自主想放下心设,坦诚相待。抑或好生呵护照顾,恐有一丝的损失。
“你的爹爹没有哄骗你,你长得确实很好看……”容观南默默把自己的衣袖扯了回来,语气照旧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来。
扬灵却是满脸的欣喜,“那你喜不喜欢?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成亲?”
从一开始脱口而出的小徒弟,到后来以自己的倾城容颜做资本,对于现在扬灵的突然催婚,容观南似乎不再有一刚开始的惊诧。
灯烛之下,那张绝美的面容上,眼眸清澈,神情纯粹认真,问他成亲一事,就像在询问他可不可以吃糕点一样。
“离月,你知道什么是成亲吗?什么……”容观南看着她,低声问道,“……是喜欢吗?”
“知道啊。”扬灵见他开口询问,很认真地回答道,“爹爹说成亲就是两个人天天都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男的是夫君,女的是娘子。”
容观南仔细听着她幼稚的形容着。
不是这个姑娘傻里傻气不明白,抑或是故意装傻充愣,而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只是听着别人口述,自己来理解。
“至于喜欢?应该就是我决定来找你的时候,把我养了三年的青鸟留在那里。它送了好几里的路,才回去的。我舍不得它,它也舍不得我。”说着说着,扬灵的声音小了起来,“现在就只剩它在谷中陪着爹爹了,它一定很孤单……”
容观南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怎么找到我这里的?是不是有人指点你……”
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似乎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偏就这样一个单纯年幼的小姑娘凭着一个玉佩,三言两句就顺理成章地踏进了荣亲王府。
扬灵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得说道,“没人指点我,是我在茶楼歇脚的时候听说书先生说的。他把你小时候受难一事编成了故事。只是他太过言过其实,我就随便听了一下,只记住了你的名字,好在全天下就只有一个容观南……”
“哦?”容观南意味深长地眉梢微动,“这么凑巧?”
“不凑巧的。”扬灵摇了摇头,“外面的坏人很多。刚开始,有个人见我一个人赶路,就问我要去哪里,做什么,我就都和他们说了。他们就说要帮我去找你,结果把我带到一个什么楼。后来有人还要把我绑起来,说是我被卖给他们了。我一生气,就打倒他们跑了出来。一路上,我还有遇到很多坏人,不过,他们应该都没猜到我会武功,都被我打跑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中竟带着几分得意。
方才哭得红肿的眼睛,此时微微眯起,唇角也染上笑意。
容观南丝毫不怀疑扬灵的话。
她的武功真的很高,使尽全力的话,或许这王府之中一等一的暗卫都不是她的对手。
绝色的容颜,至高的武功,与年龄不符的单纯简单……
无一不是致命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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