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尼罗河
第79章 逃跑（旧版）

徐立晶攥紧了拳头，强行给自己打了一波鸡血。

“‘纳瓦什’宫一直有自己的马厩，有马匹，有专门牵马的仆人，”沉默良久，萨文娜突然说道，“原本是为四面八方而来的尊贵的客人们准备的。您知道，喀林德经常接待来自亚洲草原的人……真的，我们完全可以骑着这些马走！那样的话速度就会快很多！”

“亚洲草原”这个词一下子提醒了徐立晶。

“喀林德的骑兵到底在哪里？”他突然厉声问道，“也许这是您和您的丈夫一直在小心翼翼掩藏的秘密。但是现在再保留这个秘密毫无必要了，是的我的王后，毫无必要了！”

所有的人一下子把目光投向了这位面容憔悴的女人。

她支吾了一会儿，干脆捂住了自己的头，皱起眉头痛苦地思考着。

“是的，您说得对，安虎老爷，喀林德的骑兵一直是我们可以依靠的最精锐力量，尽管大王一直在竭尽全力保守它的秘密……现在确实已经毫无必要了，”她突然抬起头，轻声说道，“它驻扎在‘马里’泉水附近……那里有一大片最好的草场。是的，我们的骑兵‘野马’军团，就在‘马里’。”

“我的神灵！”伊南娜突然惊呼一声，“马里！原来在那个地方！啊，我亲爱的姐姐，您始终不肯告诉我真相……安虎老爷，您知道您有多幸运吗？‘马里’泉水也在南方，距离‘萨什’要塞只有半天的距离……而且，我跟您说过的‘火之水’，也是出自那里！”

骑兵，“狼”兵团，石油，要塞……全都搅在了一起，那个位于南方的‘马里’？

徐立晶一下子兴奋起来了。

这简直就是神灵在黑夜之中给他点亮的一盏明灯。

这简直就是神灵给予他的最丰盛的礼物！

天与不取，反辞其咎。

此时此刻，这家伙恨不得肋生双翼，一下子就飞到那个传说中水草丰美、还流淌着石油的地方去！

正在这时，房门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守门的伊辛亚摩力小伙观察一番之后，轻轻打开了门。

“蓬特十塔”全须全尾，悄悄地回来了。

所有人都忽的一下站起了身，飞快地迎了上去。

年轻的小伙子们挨挨挤挤地要在徐立晶面前跪下，他赶紧摆了摆手制止了。

“快讲外面的情况，”他催促道，“快讲！”

“老爷，幸亏我懂得一点阿卡德语，外面那些武士的说话勉强能听懂，”萨巴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急急说道，“老爷，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我看见‘纳瓦什’外面并没有重兵把守，还是和我们刚进来时一模一样……三个门共有14名武士充作岗哨，我们守了一会儿，发现前后就两队人巡逻，统共不超过20个人。”

“‘纳瓦什’就这些人？”徐立晶皱起了眉头，“是‘红隼卫队’的人，还是‘鹫’军团的武士？”

“就是白天街道上的那些军人，是‘鹫’军团的人！”萨巴塔怯生生地看着面色焦急的一男三女，咽了一下口水，“我们没有发现宫廷卫队的人出现在大街上！”

旁边一个蓬特少年跃跃欲试地想要说话，萨巴塔连忙推了他一把。

“他带着两个人窜了至少40条街道和巷子，喀林德好像没有戒严的迹象！”这个年轻人紧张地说，“我们感觉，街道上的兵力并没有增多……好像那些巡逻的武士都是正常的宵禁巡逻。我们没有看到任何‘红隼卫队’的武士，是的没有，老爷！”

“那几座城门呢？”伊南娜突然问道。

“几座城门也都正常呀……好像没看见什么重兵保卫，‘洪巴巴老爷’，”萨巴塔毕恭毕敬地说道，“真的，我们没有感觉到什么紧张感，好像城里的一切都非常平静……”

图雅和伊南娜又追着问了几个问题，徐立晶却悄悄拍了几下自己的天灵盖。

一切都非常平静？

这反而使得他更觉毛骨悚然。

难道，那位伊利舒姆老爷胆大包天的行动在大王宫碰壁了，导致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偃旗息鼓？

难道，喀林德人就是有一种自由散漫的天性，连“谋反”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搞得如同过家家一样？

难道，因为自己是一名惹不起的“埃及特使”，导致密室中策划的某些人不得不网开一面？

抑或是，他们早就预料到了自己这群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惊慌失措的可怜虫，必然走上一条他们早就设计好的道路，或者跌入一个他们早就准备好的陷井？

……

这最后一个念头竟使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徐立晶赶忙摇了摇头，拼命脑将海之中的恐惧感统统赶走。在此时此刻他没资格恐惧——恐惧会导致情绪，情绪会影响决断，而错误的决断，则会干脆利落的要了这群人的小命。

时机已是间不容发，不管怎样，必须马上离开这里，马上出城！

马上！

这家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而周围的人也都屏住呼吸看着他，生怕惊扰了他头脑中的思路。

“图雅！”他突然止住了脚步，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侍女”。

“怎么了，老爷？”女人以热切的目光回应着他。

“我需要你的帮助，”他用力咽了一口口水，“但我必须征得你的同意……我的意思是说，只有你，才能帮助我们。”

“您请说，我的老爷。”图雅镇定地点了点头。

伊南娜与萨文娜姐妹俩诧异地看着这来自埃及的主仆二人。她们很是奇怪，一名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为何会对自己的侍女如此客气。

“我需要你的身体，”徐立晶艰难地说，“具体来说，是需要你身体上的某些痕迹。”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了这位女子。她的脸一下子胀红了，眼窝中也涌出了泪水。

“我请求你的原谅，”他低下了头，“我不得不这么做。”

“请随您的便，安虎老爷，”图雅的话语中带了一丝颤音，“只要能对大家有好处。”

……

午夜时分。

一轮满月原本正挂在天顶，此时却被一大片乌云遮住了月光，天地之间重新变得一片昏暗。

喀林德的大街小巷已经空无一人，所有的街区，所有的建筑都是漆黑一片，而几条“主干道”上临时充作“路灯”的火盆，也都熄灭了。

不时有一小队军人举着火把在空旷昏暗的街道上缓缓前行，脚步声和轻声的嬉笑在夜色之中传得很远很远。

在一条僻静的小街上，十几匹马正贴着房屋的黑影小心翼翼地前进。他们的速度非常缓慢，显然骑手们正努力压制着马匹前进的速度，尽量不要弄出过大的声音。

徐立晶和他的“鸬鹚行动”行动委员会核心小组的全部成员——图雅，伊南娜，萨文娜，以及“扩大”进来的两个亚摩力小伙子——再加上塔蒙和“蓬特十塔”，一共十七人，八匹马，正行进在喀林德的街道上。

这伙人全部穿戴着厚重的纯黑色罩袍，从头捂到脚，而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挂饰。黑色是黑夜的朋友，一身纯黑的衣服去除掉闪闪发光的挂饰，可以悄悄遁入黑暗之中，安静而又神秘。

与这些人预想的恰恰相反，“纳瓦什”宫的防卫异常松懈，他们很容易就分散跑了出来；而蓬特少年们也毫无阻碍地从马厩中牵出了马匹，人与马在某个事先约定的角落汇合之后，便立即踏入了逃亡之路。

留在“纳瓦什”宫的数十名忠心耿耿的伊辛亚摩力人不得不放弃——他们实在是无法带出这么多人，而“蓬特十塔”则在徐立晶的坚决要求下带了出来。这些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学会了埃及语言的少年可是他的宝贝和唯一的依靠，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放弃。

萨文娜王后对喀林德地形的熟悉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能够指引大家走极为僻静的小巷，而总是在关键时刻避开喀林德宵禁的“鹫”军团。即便是这样，每当马队行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蓬特少年——两人骑一匹马——总有一个人下马，蹑手蹑脚地穿行过去，确认安全无误之后再招呼众人通过；而马背上的这些人也心惊胆颤地勒着马，生怕响动惊扰了这座城市的安宁。

好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马蹄铁，而蓬特小伙子们也聪明地在马蹄处包裹着厚厚的亚麻布，整支马队的行进基本上能做到静谧无声。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这伙人才悄悄地接近了喀林德的北门——“辛”门。

“辛”是巴比伦——亚摩力神学体系中的月神，喀林德的每一座城门都以一名著名的神祗加以命名。

在距离“辛”门还有数百米远的地方，徐立晶和他的马队小心翼翼地停了下来，悄无声息地隐蔽在一团树影之后。

“辛”门同“伊什塔尔”大门的构造几乎一模一样。此时此刻，在高高的塔楼上点燃了无数火炬，依稀可见数名戴着“痰盂”头巾的喀林德卫兵正斜挎着弓箭四处走动；而在塔楼下方，高大厚实的城门紧紧关闭，至少有20盏熊熊燃烧的火盆在城墙根下一字排开，将城门前的空地照得恍如白昼。

城门前，则松松垮垮地或坐或站着十数名武士，一阵阵轻声的嬉笑隐约传了过来。

徐立晶好不容易才完全勒住了马。待到众人都下马之后，他将这伙人聚在一起，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尽管四周漆黑一片，但他却感觉自己的双眼正像手电筒一般闪闪发光，而那些同伴们，也一定能看见自己凌厉的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还是‘鹫’军团的士兵！城门上下都是！”萨文娜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感谢神灵！‘红隼卫队’还没有控制住‘辛’门！”

徐立晶赶忙回过身，轻轻叫着萨巴塔的名字，吩咐了他几句。

“蓬特十塔”立刻冲着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城门跑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层层树影之中了。

“图雅，你准备好了吗？”他转身冲着一个黑影小声叫道，“一会儿就要看你的了！”

那团黑影不置可否，一动也不动。

“如果神灵保佑，如果我们这些人有了难以置信的好运气，如果我们能够顺利走出这座大门，”萨文娜缩了缩脑袋，悄声说道，“我们必须首先往东走，因为城门外正南方有一座叫做‘马吉吉’的村子，那里是喀林德长老会的艾里什老爷的产业……‘马吉吉’驻扎有他的私兵，人数估计有上百人！我们必须避开那里！”

“先向东？姐姐……”伊南娜一下子愣住了，“向东……”

“出了城就向东，”徐立晶一下子急了，“我们讨论的计划中没说这个啊？”

“是的，我们必须向东，安虎老爷！但我们在绕过‘马吉吉’之后必须再向西折返，绝不能沿着海边走！因为我们要绝对避开那条通往‘萨什’要塞的大道，”萨文娜小声补充道，”我知道在东方的山区里有一条路，沿着那条路走也能到达萨什，而且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人家，绝对安全……只要我们速度足够快，我们绝对能够在在伊利舒姆的人抵达萨什之前抵达那里！”

“如果现在出城门，”徐立晶无比紧张地问道，“我们最快什么时候能到萨什？”

“明天中午，安虎老爷，”她快速答道，“明天中午，当太阳照耀在头顶的时候。”

众人都沉默了，每个人都在心中开始默默地盘算，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完全看不见人们的表情。

徐立晶沉默良久，死死盯着那一片灯火通明的城门方向，心中的焦躁越发明显了；每一阵风在巷道里打起的旋儿，黑漆漆的建筑内传来的每一声狗叫，每一次远方不知何处传来的击打声，都能让他心惊肉跳、颤栗不已……真的，他实在是太害怕那些手持明晃晃“赫梯弯刀”的武士突然出现在“辛”门明亮的火光之前，那样的话，他和他的同伴们真是万劫不复了！

正在这时，一个黑影悄悄贴紧了他。尽管看不清容貌，但他还是一下子感觉出来，那温热的身体只能属于他的女人，塔蒙。

“老爷，我很害怕……”姑娘的身体正在轻轻发抖。

徐立晶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搂紧了她。

女人的身体依旧那样柔软，而他的心却早已坚硬无比。此时此刻的他，对儿女情长已经产生了一丝厌倦，身边的这个女人，在更多情况下充当的是“泄欲工具”的角色。

近段时间以来，权力，欲望，野心……这些属于“男人”的术语占据了他绝大部分的精神世界，这个丰腴的女子除了能够带来肉体的慰藉之外，还能做什么呢？她胆小如鼠，卑微如尘，毫无见识，除了埃及语之外对外国语言一无所知，而埃及以外的国家，对她来说更是一个难以想象的世界……她除了做点饭菜、端茶送水、伺候起居之外还能做什么呢？谢天谢地，她不拖自己的后腿已经是蒙受神灵的眷顾了！

而当初自己将她坚决地排除在“鸬鹚行动”决策圈之外，除了刻意维护她的“纯洁”，是不是在内心深处，还有深深的嫌弃与鄙夷呢？

但这个女子，是他穿越之后所见的第一个“活人”，也是第一个给他的心灵带来温暖的人，还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

在某种程度上，塔蒙也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糟糠之妻”吧。

糟糠之妻不可弃，否则会有报应的。

徐立晶摇了摇头，为自己脑海中这样的念头而感到羞耻。是的，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她，但他又不知道该怎样和她沟通——就像在刚穿越那会儿亲密无间的沟通。

“我很怕，”塔蒙轻轻说道，“我总感觉，我这次有可能会死掉……”

“什么？”徐立晶顿时大吃一惊，“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和您一样，我的老爷，直觉吧，”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我没有您那样的智慧和好运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我总感觉，有朝一日我会连累你们。其实，悄悄地死掉，对我来说可能就是最好的结局。”

徐立晶黯然。

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身边这位曾经同自己最为亲密的女人。他只能更紧地搂抱住她的身体，轻声嗟呀喟叹。

正在这时，几个黑影突然从树影中悄无声息地窜了出来，众人皆是一惊。

“蓬特十塔”回来了！

“老爷！”在黑暗之中萨巴塔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主子，细细地喘着气，小声汇报道，“‘辛’门内外的情况我们大致摸清了。塔楼和两侧的望楼上一共有92名军人，其中只有20人在城墙上巡逻，5人一组……在城门那里有20名士兵站岗。不过，老爷，在城墙根下还有流动哨，也是5人一组……我们观察了一下，每隔半个时辰就有一组流动哨巡逻到这里。”

“有没有‘红隼卫队’的人？”徐立晶问道。

“没有，老爷！”蓬特少年有些激动地说，“这里还全都是一些‘鹫’军团的士兵，我认得的！老爷，我们还发现这里有不少醉鬼，他们公然在塔楼上酗酒！而且，我好像听到了城墙上有女人的声音……”

“是妓女，老爷！”另一个少年插嘴道，“他们还有人在塔楼里寻欢作乐！”

听完“蓬特十塔”的一席话，所有人都感觉无比振奋——没想到“辛”门的守备如此松懈，真是天助我也！

“上马！”徐立晶抖擞起精神，回过身轻轻喝道，“统统上马！”

几个小伙子将拴在树下的马匹牵了过来。人们在黑暗中沉默着翻身上马，偶尔能听到几下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那正是伊南娜的伊辛亚摩力人随身携带的“赫梯弯刀”所发出的声音……神灵保佑，如此可怕的兵刃但愿今晚不要见血。

“按照计划，”徐立晶突然大喝一声，“行动！”

伊南娜公主双腿一夹马肚，率先冲出了黑暗的树影。

七匹马紧随其后，而一部分蓬特少年干脆撒丫子直朝着城门奔跑而去！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