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伏里和普内什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使出了一个终极大招——军团全体官兵出动,将“战斗工兵”的营地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
“战斗工兵”的营地在整个马里营地的北部,再用一道篱笆墙同军团隔绝开来,并单独享有一个门——“辛”门(马里的营地完全仿照首都尼尼微,每一个门都采用了首都的城门名字),堪称“国中之国”。
拥有三倍数量优势的萨尔贡军团士兵倾巢而出,干脆就贴着“战斗工兵”的篱笆安营扎寨,将这支近3000人的队伍围在其中……
于是乎,萨尔贡的军团就如此这般同身为同袍的“战斗工兵”对峙了一天一夜……
这便是所谓的马里营地“哗变”的真相。
萨尔贡和他的同伴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说,我们的人只是把‘鼹鼠’围起来了?”王子惊讶地问道,“双方并没有发生什么战斗?”
“到底死了多少人?”“萨鲁曼”气势汹汹地问。
“殿下,老爷……”皮内什胆战心惊地舔了一下嘴唇,小声说道,“……真的没有死人……殿下!我们扣‘鼹鼠’的人的时候有点冲突,还有‘鼹鼠’来我们的地盘抢人时也动手了,但我们的人让开了,所以没什么伤亡……”
正在这时,这些逃兵们也不顾礼仪,七嘴八舌地嚷嚷开了。
“殿下,殿下!真的,绝对没有死人,也没有什么战斗!”
“也就是打了几架,老爷!……”
……
“闭嘴吧!”萨尔贡王子突然暴跳如雷,“没有任何伤亡!只不过打了几架!你们都去死吧,鬼才相信你们的话!如果真的像你们所说的那样轻飘飘的话,为什么老百姓全都跑光了?”
“还有你们!”“李逵”也气势汹汹地叫喊道,“你们都是军人,也都知道情况是否严重,你们为什么也跟着那群愚蠢的平民一块儿跑出来了?”
逃兵们乱纷纷的发言戛然而止。
……
在傍晚时分,尼尼微的天降伟人,百战百胜的钢铁灵将,坦穆兹山上不落的红太阳,马里人民的慈父和领袖,公元前14世纪的光明星,人类的救星,宇宙的王者,亚述.丹.萨尔贡王子殿下,终于胜利地抵达了马里营地的“辛”门。
王子的荣耀惊天动地,王子的威风势不可挡!
他从“恩贾”绿洲带回来的十几人的小小马队,此时此刻已经猛然膨胀成了数千人的庞大队伍!
“忽如一夜春风到,胜利喜讯动地来”。
那些出于恐惧逃散在外,不得不在山林中安营扎寨的苦力、工匠、马夫、商贩、妓女和老弱妇孺们,一传十十传百地得知了“萨尔贡王子殿下回归”的天大喜讯,一个个都噙着泪水,欢呼着、舞蹈着,纷纷从藏身的密林之中走出;密集的人流一道道、一条条,开始成群、成片,就像空气的翕动演变成飓风,就像微末的水滴汇聚成江海,直朝着那光辉灿烂的核心奔去。
而那些曾经可耻地抛弃了自己的武器、怯懦地擅离职守的下等军事奴隶们,得到了仁慈的殿下“宽恕”的命令,也欢呼着加入了沸腾的大军。
是的,尽情欢呼吧,马里的军队和人民!
他们终于盼来了自己的大救星!
巨大的队伍如同水银泻地,密密匝匝的人群挨挨挤挤地翻山越岭穿越丛林,直朝着“辛”门滚滚而去。
天色已晚,人们手中都点亮了火把,无数的火光好似地上的点点繁星,漫山遍野、汹涌澎湃,远远望去简直就像大地上流淌的银河,璀璨、辉煌、壮丽无匹。
萨尔贡和他的“禁卫军”的小伙子们——此时此刻,那些逃兵们已经自发地将王子拱卫在最核心——正气宇轩昂地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每一个人的脸都被火光映照得通红发亮,每一个人的胸膛都被热烈的气氛炙烤得滚烫无比;人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发自内心地感受到自己的力量竟是如此强大——这正是团结起来的力量。
正在这时,身后的庞大人群中开始回旋起一阵歌声,虽然众人的嗓音参差不齐,但乱糟糟的声音还是慢慢汇聚成了一种铿锵有力的呼喊,已经能勉强分辨出那正是一支慷慨激昂的阿卡德语军歌:
旌旗猎猎,
随风飘扬,
战斗的荣耀呵,
如太阳之光!
你从不可战胜,
也不会对敌人手软,
那些胆敢反抗的伪王呵,
早已通通灭亡!
看哪,
神灵正慈爱地注视着我们;
听啊,
胜利的歌声正为我们唱响!
万岁,萨尔贡,
万岁,神圣的王子!
他带着我们从胜利走向胜利,
获得无上的荣光!
……
激越雄壮的歌声越来越大,那些笨嘴笨舌的老百姓们也纷纷加入进来;数千人踩着军歌的节奏阔步前行,如同山呼海啸一般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徐立晶完全被这样的场面感染了,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高唱起来……他突然想起了年轻时的一些往事,第一次见识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巨大力量——无数人为了同一个目标而集体行动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能够唤醒一个人,感染一个人,鼓舞一个人,能够激励这个人做出他这一辈子永远都不敢想、不敢做的英勇之事;当然,这样的力量如果足够邪恶的话,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吞噬一个人,毁掉一个人,使得他飞快地堕入永久的黑暗之中……
正在这时,萨尔贡突然用力拍了拍徐立晶的肩膀,一下子便打断了他的思考。
只见这家伙兴致勃勃地大步走着,满面红光,两只眼睛里好像正在燃烧着熊熊火焰,而头戴的尖顶盔则在火光照耀下发着金光,真真好似天神下凡一般!
“看哪,安虎老爷,”王子笑着大叫大嚷道,“您瞧瞧这人群……力量在我们这边,荣耀在我们这边!马里的军队和人民还是愿意跟着我走的!”
“这是绝对的,殿下!”徐立晶大声恭维道,“……不过现在您不应该走路,您应该骑马!”
“什么?我听不清!”
“您应该骑马!”徐立晶焦急地比划着,“殿下,您现在就是荣耀归来的战神!战神是需要骑马的,最高大最漂亮的马!”
“您说的对极了,安虎老爷!”萨尔贡顿时仰天大笑。
在一阵更加热烈的欢呼声中,一匹漂亮的高头大马被牵到王子面前;这家伙在狂热的“万岁”声中翻身上马,朝着四方用力一挥手,立即引爆了全场的空气!
在无数火炬的照耀和烘托下,高高在上的萨尔贡浑身上下都带了一层神圣的金色光晕;那些马里的老百姓们——一路上还都有人在不断加入——全都嚎啕大哭着匍匐在地,向这位驾临凡尘的半神疯狂地磕头祷告。
而“李逵”一干人等也没闲着,他们将自发拱卫的400名健壮的逃兵小伙子们以最快的速度组织起来,穿戴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全套铠甲仪仗,还真的组织起了一支像模像样的临时“禁卫军”。
“穿过前面那片小树林,就是马里的‘辛’门了!”“萨鲁曼”激动地指着前方,大声叫嚷着,“弟兄们,全都打起精神来!要让那些家里的弟兄们看看,要让‘鼹鼠’的兔崽子们看看,是谁回来了!是谁,才能给予他们最大的光荣!”
万岁!
万岁!
“禁卫军”的士兵们用短刀有节奏地敲击着自己的藤条长盾牌,发出整齐的“哐哐”声,而围观的人民群众则在大声喝彩叫好,真是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正在这时,前方黑黢黢的树林中突然出现了十几个光点。
光点在飞速地扩大,远远看去竟是十五个手擎火炬的骑马武士。
空气一下子变得极为紧张。
“禁卫军”的小伙子们表现忠心、戴罪立功的时候到了!
呼!
嘿!
只见他们在“李逵”的号令指挥下立即摆好一个方阵,将神圣的王子殿下和他的同伴们严密地围在核心;他们熟练地用藤条盾牌搭成一堵“墙”,长矛弓箭一致向前,人人都跃跃欲试、严阵以待。
徐立晶的心猛地狂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闻名天下的亚述步兵全副武装进入临战状态!
而身后大批的老百姓中开始出现了轻微的骚动,一些胆小的妇孺开始慌乱地向后退却,在某些地方竟演变成了自相践踏。
“不要怕!”萨尔贡突然抽出短刀,朝着前方用力一指,中气十足地喝道,“不要怕,那是我们的人,是马里军团的人!”
镇定!不要动!不要怕!是我们的人!
幕僚们在“禁卫军”中来回奔走,大声重复着命令,以图稳定军心。
人群中的骚动和混乱慢慢平息下来了。
很快地,那一支马队飞快地冲到了人群之前。
在火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那些不速之客果然全都是全副武装的亚述军人。
领头的人忽然打了一个唿哨,十五位军人齐齐滚鞍下马,一下子便跪倒在“禁卫军”的大方阵前。
“萨伏里和普内什,您忠实的仆人,拜见神圣的王子殿下!”一名中年军人朗声说道,“殿下,我们派人去找您,没想到这么快就……”
徐立晶顿时心中一震——萨伏里和普内什!没想到两位马里营地之中留守的“最高长官”亲自来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高傲的萨尔贡王子勒马上前,四面拱卫的“禁卫军”飞快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两名中年军人——萨伏里和普内什——朝前跪行几步,谦卑地趴伏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王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条斯理地翻身下马,摇摇摆摆走到二人身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全场鸦雀无声。
那家伙突然抽出腰刀,没头没脑地朝着萨伏里和普内什身上砍去!
他一边砍,一边暴怒地喝骂着!
“废物!混帐东西!”他发狂地吼叫着,“是谁叫你们扣人的,是谁,啊?是谁叫你们把马里搞成这个样子的,是谁,啊?混蛋……”
腰刀一下下用力砍在他们的铠甲和头盔上,发出沉闷的“砰砰”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得心惊肉跳!
两个可怜虫哪敢反抗,甚至连喊叫都不敢!他们只敢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不时发出一声低沉而又凄楚的“哎哟”呻吟声。
说来也怪,王子殿下的每一刀都精准地劈砍在二人身体受到甲胄防护的部位上,裸露的臂膀、脖子和腰部、大腿竟一刀未受;因此尽管动静很大,这俩倒霉蛋却是毫发未伤。
这哪是砍人,这……这分明就是敲鼓嘛!
徐立晶的眼都看直了。
萨尔贡“砰砰”敲了半天鼓,似乎有些累了;他气喘吁吁地放下腰刀,又冲上去猛踹几脚,看样子是想把那俩家伙“翻”个面儿接着砍!
正在这时,几个幕僚急急忙忙冲出人群,乱纷纷地跪在自己主子身边,七嘴八舌地为萨伏里和普内什求情;徐立晶也赶忙凑过去帮腔。
萨尔贡王子把戏做足了,才装腔作势地收回腰刀,并仁慈地“宽恕”了两位捅下了大乱子的“罪人”。
在一片乱哄哄的气氛中,一场小规模的紧急“前敌会议”立即在一块小土丘上召开了。
惊魂未定的萨伏里和普内什两位“留守”长官激动地汇报了当前的最新形势。
此时此刻,被围堵在“辛”门附近的“伊拉.卡布卡巴狮子军团”——“鼹鼠”,或者战斗工兵的正式名号——大约有2400至2500人;这支军团的“军团长”是乌什皮亚.梅尔老爷,据说此人并非出身于尼尼微的贵族,而是来自于帝国东南方的小城普祖尔的大高利贷者家庭,他和他的家族同帝国长老会的几名大佬关系良好,在帝国王室中也有着不错的名声;
这个人长期统领着首都的战斗工兵集团,一直是“鼹鼠”的核心;当初萨尔贡王子请命西征时,正是此人遵照鲁巴里特大王的命令亲自率领着这支军团进行支援,而在现实的战斗和军队生活中,他同王子殿下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不愠不火的合作关系;
自从事变发生后,这位乌什皮亚.梅尔老爷便消失了踪影,但可以确认他并没有逃跑,他就被堵在了“辛”门的包围圈内,并且自始至终对整个战斗工兵集团保持着绝对的控制——全部的“鼹鼠”官兵都听命于他;
除了这位“军团长”之外,战斗工兵集团还有四位“副军团长”,而其中两位已经被萨尔贡的人扣押了。
现在可以确认的是,被萨尔贡的军团团团包围其中的人有:一名军团长,两名副军团长,至少40名中级军官(相当于萨尔贡手下的各位“凯什”长),200至300名下级及基层军官,以及2000名左右的基层士兵;
能够确认贵族身份的还不到100人,而剩余的人……
徐立晶反复询问了战斗工兵集团的“阶级成分”。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尽管“鼹鼠”的基层士兵也都是军事奴隶,但他们并不像萨尔贡的军团中的那些奴隶士兵——他们名义上都属于鲁巴里特大王,好歹都是为整个帝国效力的人——“鼹鼠”的基层奴隶士兵,可都直接属于“军团长”乌什皮亚.梅尔老爷本人;换句话说,“战斗工兵”集团,或者“伊拉.卡布卡巴狮子军团”,完全称得上是乌什皮亚老爷的私兵!
怪不得萨尔贡王子始终收服不了这支战斗力强悍的军团。
对徐立晶来说,情况一下子变得极为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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