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尼罗河
第134章事情正在起变化（7000字更新求收藏）（旧版）

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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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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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尔贡和同伴们拴好了马，施施然走上前去，却震惊地发现这里不仅仅是存在着一口甜水井的问题，而是有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蜿蜒蜒地伸向了远方。

三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儿正站在齐腰深的溪水中嬉戏打闹。

小溪两岸绿草茵茵，高大的椰枣树在风中摇曳多姿，成群的骆驼正在树下安详地吃草，帐篷前篝火袅袅，真真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好地方。

那老头似乎对来自“大城市”喀林德的这群人有一种奇怪的敬畏感。

他自称“甘达什”，是来自东方小城“拉古什”的行脚僧人及商贩；他一直在滔滔不绝地宣传自己的信仰——比如说，他供奉的是迦勒底人的地方神“胡尔巴祖姆”，据说这是一个鹫头、人身，却长着狮子尾巴的神，主要的神通是能使得人大小便通畅，并能将一个人的好运气翻上四倍！

徐立晶再一次拼命憋住笑——美索不达米亚杂七杂八的上古神灵实在是太奇葩了，相比之下，埃及虽然有五千多个（能叫得出名字的）神，大都还是一些“正常”的神。

萨尔贡王子却对这位能够保佑人的消化系统太平无事的迦勒底神肃然起敬，并和那老头认真探讨起了喀林德另外一些具有同样“功能”的稀奇的神灵——例如，一名叫做“乌兹勒”的女神，主要的神通是能够使得年老的妇女大小便通畅。

甘达什身边一个看上去十分瘦小的男子却一个劲儿地追问，萨尔贡这伙人到底要去尼尼微的什么地方，要去见的这位“提利亚舒”老爷又是什么人，他们同他之间还有什么样的生意往来，等等，叨扰得所有人都不胜其烦。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萨尔贡停下了脚步，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叫努梅纳，纳洪特老爷（萨尔贡自称‘纳洪特’），”那家伙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对尼尼微很感兴趣，因为我家里也有人在尼尼微做生意。”

“是什么生意呢，”萨尔贡笑得更欢了，“可爱的努梅纳？说不定我们还能够合作呢。”

“奴隶，纳洪特老爷，”努梅纳恭敬地点了点头，“我家里人做的是奴隶贸易。我的远房叔叔把亚述人手中的战俘奴隶卖到加喜特人那边去……啊，纳洪特老爷，他们的生意可不像您的宝石生意那般光鲜呢。”

萨尔贡的眼中，阴寒的光一闪而过。

这一星点光芒立刻被徐立晶捕捉到了。

等等，等等——他的大脑开始全功率运转起来，他要以最快的速度理清这片土地上如同乱麻一般的混乱关系。

美索不达米亚“三强”之一——亚述帝国：这个巨大的帝国位于两河流域的中游地带，经过了数百年的沉寂之后，如今正处于全盛时期；

美索不达米亚“三强”之二——米坦尼王国：在亚述帝国的北方，在两河流域的上游地带，正是日薄西山的米坦尼王国，它和亚述之间已经持续了数年的战争（在真正的历史中，20年以后，米坦尼就彻底灭亡了）；

美索不达米亚“三强”之三——加喜特巴比伦王国：而在亚述帝国的南方，则是位于两河流域下游地带（由加喜特人赶跑了亚摩力人而建立）的加喜特巴比伦王国，它同亚述也有着上百年的恩怨情仇，而目前正同它处于一种微妙的和平状态——亚述人也许进行了重大战略让步才换来了这样的和平，否则那个夹在中间的帝国将处于极度危险的两线作战状态（在真正的历史中，加喜特巴比伦将在200年后被亚述所灭）；

而迦勒底，此时此刻则是位于亚述和加喜特巴比伦之间缓冲地区的无数小城邦之一（在真正的历史中，不到500年后，逐步强大起来的迦勒底人彻底消灭了亚述帝国，建立了新巴比伦王国）；

徐立晶真有些同情萨尔贡和他的亚述人民了——亚述帝国的南、北两个方向皆为强敌，而在它的东方也即将出现强敌（埃兰人）。

这样一个强邻环伺的国家竟然能够大杀四方，横扫整个西亚，建立起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大帝国，其刚猛强悍真真不容小觑！

他突然想起，苦逼的迦勒底人在数百年间一直被亚述人所统治、所榨取，甚至被蹂躏；而这群可怜人的反抗却断断续续从来没有停歇过；当然，亚述人必定毫不手软，一次次的镇压酷烈而又残忍——他曾经看过尼尼微遗址出土的一块花岗岩石板的照片，上面的浮雕肆无忌惮地炫耀着亚述的某位大王对迦勒底的某一次远征：在城墙下堆积如山的、用木签串起来的人类头颅清清楚楚表明了亚述人对于胆敢反抗的一切民族的狂妄态度。

因此，眼前这二十几位迦勒底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萨尔贡这个亚述人中的亚述人的死敌。

怪不得他们对这伙人来自马里的事实表现得如此敏感！

怪不得他们直截了当地称呼萨尔贡为“那只狼崽子”！

而迦勒底人努梅纳声称自己的远房叔叔正在尼尼微从事战俘奴隶贸易——众所周知，亚述人有着攻城之后进行暴虐的大屠杀的“优良”传统，很少有亚述将军会把战俘带入尼尼微——这说明，在首都尼尼微的政治生态中，存在着某种严重的漏洞。

那个“远房叔叔”竟胆敢充当一个可耻的掮客，把名义上属于亚述“财产”的战俘奴隶卖给加喜特人！

真的，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在那座遥远首都所偷偷摸摸——抑或是明目张胆——进行的战俘买卖，已经属于“资敌”行为了。

在一瞬间，徐立晶立刻感受到了空气中一丝微妙的气息正在逐渐扩大——他们已经莫名其妙地掉到敌人的狼窝里面了！

“哎呀，你在倒卖战俘吗，努梅纳？告诉你，我最喜欢俘虏了！”萨尔贡突然一拍手，情不自禁地欢叫起来，“我尤其喜欢白花花的娘们，超喜欢的！尤其是高加索的娘们，那叫一个白呀……啧啧啧！可爱的努梅纳，你刚才说错了，像我们这样成天倒腾破石头的贩子光鲜什么，有什么出息呢？像你叔叔那样倒腾白花花的高加索娘们才能发大财呢，你们说是不是呀，兄弟们？”

他突然转过头，冲着自己的同伴们兴冲冲地嚷嚷起来了。

而这些幕僚老爷们一时间张口结舌，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是，纳洪特老爷，”徐立晶飞快地接上了话茬，“我敢肯定，尼尼微的老爷们都喜欢白花花的高加索娘们……我早就说过，奴隶买卖才是赚大钱的生意，我们卖完这批石头就干吧，纳洪特老爷，一辈子卖石头真是令人厌倦！”

“确实……天天同那些破石头打交道真是让人筋疲力尽，又脏又累……”

“老爷，我们可以请教这位努梅纳老爷的叔叔，学习一下嘛！”

……

萨尔贡的幕僚们赶紧乱哄哄地响应，尴尬的空气稍稍变得活泛了一些。

“诸位老爷，诸位老爷，我的叔叔做的可是战俘生意，过手的可都是些打过仗的精壮汉子，”那个努梅纳哭笑不得地说，“他可从没碰过女人，更没有什么‘白花花的高加索娘们’……我也想要漂亮女人呢，漂亮娘们无论在哪里都能卖个好价钱！”

人们顿时哄笑起来。

徐立晶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尼尼微有人把壮年男子偷偷输送给南方的“敌人”，这不仅是“资敌”，这已经是极为严重的叛国罪行了！

他有些担心地望向了萨尔贡王子，却发现那家伙正拉着老头子甘达什的手，口若悬河谈笑风生。

在相互吹捧、一片和谐的气氛中，众人有说有笑地来到了迦勒底人的几顶小帐篷前。

篝火的火苗正在风中呼呼作响，木架上十几串油滋滋的大肉串正在滋滋冒油，淡蓝色的烟气挟裹着浓烈的肉香一个劲儿地直往人的鼻腔中猛灌，使得每一个人的腹中都馋虫大动。

正在这时，两个看上去岁数不小的女人突然从帐篷后站起了身，一个劲儿地直朝后躲。

萨尔贡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迦勒底人可真有意思！”他笑道，“你们走那么远的路，竟然还随身带着女人！你们也不怕触了霉头……”

“你可别小瞧她们，纳洪特老爷！”甘达什也笑了起来，“她们可不是普通女人，她们都是‘马尔都克’的神女！”

徐立晶顿时心中一震。

神女！

在这个时代，从埃及直到美索不达米亚，几乎所有带点名堂的神庙中都供养着这样的一群女人——她们出身底层，从幼年起就生活在神庙之中，终身不嫁；她们早早就发下宏愿，将自己的全部身心都用来供奉亲爱的神灵；她们几乎从不离开神庙半步，也很少暴露在普通人的目光之下；她们全部的生活都围绕着神庙展开，从事着从庭院扫洒到在大型献祭仪式中充当侍女之类的活计……她们嫁给了神，是各路神灵的女人或者女儿；

但是，如果就此断言，这些“神的女人”或者“神的女儿”，都是一些像莲花一般纯洁、像羊羔一般柔顺的、类似于不食人间烟火的虔诚修女一般的女性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某些“神女”竟一直干着妓女的营生，也就是说，她们公然在神庙中接客，而所得嫖资则全部缴纳给神庙——这一切还都是被神灵所允许、甚至鼓励的！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此类情况在整个美索不达米亚都普遍存在着，而这一“传统”竟然有着两千年的悠久历史！

徐立晶眯起了眼睛，开始心猿意马起来——要说，在3400年前的上古时代，古人在某些方面真是奔放得令人乍舌呀。

……还听人传言，迦勒底的“神女”温柔大方、妖艳活儿好，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在整个美索不达米亚都赫赫有名……

男人的心当然都是相通的，此时此刻，萨尔贡和他的同伴们望向那两位“神女”的目光也开始变得猥琐淫邪起来了。

“喔唷，烤肉！”徐立晶赶忙转移话题，“看哪，迦勒底的烤肉，香喷喷的烤肉！放了孜然的香喷喷的烤肉！我最喜欢孜然了！孜然万岁！”

甘达什和他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萨尔贡的眼神变化，一听这位健壮的年轻人突然大肆赞美自己的食物，顿时乐得合不拢嘴。

“来呀，喀林德人，”他笑呵呵地拿起一串滋滋冒油的大肉块，“喀林德没有这样的烤肉吗？啊……我们迦勒底人就是擅长做美食！来呀，客人们，快来尝尝吧！”

徐立晶只是在出发前啃了几口冰凉的大饼，而这大半天又在不停地灌水，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他满脸堆笑着行了一个礼，一把抢过那一大串烤肉，嗤嗤吹了几口气，一口咬住一个大肉块，头一拧便迫不及待地塞入了口中。

滚烫的油脂立刻从嘴角溢出，混合着孜然味道的咸香味儿在舌尖上的味蕾处猛烈地炸开了！

“哦……嘶……”

这家伙伸直了脖子，发出了极其满足的一声感叹。

人们顿时哄笑起来，纷纷开始大快朵颐，粗豪的呼喝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纳洪特老爷！”甘达什嘴巴里已经塞满了肉，口齿不清地说道，“你们也要去‘拉塔什’朝觐伟大的‘雷马马’吗？”

萨尔贡楞了一下，而他的同伴们则全都惊讶地停止了咀嚼。

拉塔什？

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说“雷马马”的确切位置！

“‘拉塔什’是什么地方？”“李逵”突然怪声怪调地叫了起来，“这附近好像没有叫做‘拉塔什’的地方呀？”

迦勒底人也停止了咀嚼，开始面面相觑。

“你们是从马里来的，竟然连‘拉塔什’都不知道啊？”努梅纳突然一下子跳了起来，“拉塔什，拉塔什，鼎鼎大名的拉塔什！神圣的拉塔什！”

所有迦勒底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萨尔贡，快乐轻松的氛围陡然间又变得极为紧张。

“很稀奇吗？我们只在马里住了三天，诸位老爷！”这位“来自喀林德的纳洪特老爷”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只是在马里同那些该死的贩子们换了点矿石就匆匆赶路了，可从没听说过什么‘雷马马’和‘拉塔什’……”

“没听说过‘雷马马’？你们竟然在马里都没听说过‘雷马马’？”甘达什顿时大吃一惊，“神灵呀，神灵呀！赶紧跪下向上天祷告吧！你们真的错过了一个10000年才能遇见一次的好机会！”

“什么什么？什么好机会？”萨尔贡立即装出了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我们到底错过了什么，快告诉我，甘达什老爷！”

“哎呀！你们几个喀林德人真是运气不好的倒霉蛋儿！”几个迦勒底人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伟大的‘雷马马’就是在马里显灵的……只不过‘雷马马’现在嫌弃马里太过嘈杂，已经乘着风抵达了‘拉塔什’这座圣洁的小城……”

“‘雷马马’，那不是亚述的一位邪灵吗？”徐立晶装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问道，“我还听说，‘雷马马’好像是一个以吞吃鳄鱼的鼻涕为生的怪物……遇见不遇见那玩意儿，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迦勒底人顿时大哗！

“快闭嘴吧，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喀林德小青年，”老头子甘达什气得满脸通红，“快闭嘴吧！你竟然对神不敬呀！你竟然亵渎神灵呀！”

几名迦勒底同伴也开始七嘴八舌地数落起了徐立晶，萨尔贡不得不跳出来打圆场。

“啊，我们的这位小扬吉（徐立晶自称‘喀林德的扬吉’）就是一个毛头小子，”他用力拍打着徐立晶的天灵盖，“别看岁数不大，却像老驴子一样无知和愚蠢！我们都说他肚子里的肠子是反着安装的，因为从他的嘴里，经常会喷出一些恶臭的粪便！你们说，是不是呀？”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由于迦勒底人的愤怒而带来的尴尬气氛也在一瞬间神奇地消散了。

徐立晶的脸蛋儿涨得通红，一直在讪笑着敷衍——他在“马马什”要塞下可是用最恶毒的语言痛痛快快地骂了那个王子一顿，这下子，那货可算报了一箭之仇了。

这群迦勒底人受此刺激，连香喷喷的烤肉也不吃了，开始唾沫横飞地宣传“雷马马”的种种妙处；在他们的口中，这位从马里发迹的神灵简直留下了无数的神迹——从治疗可怕的痒病，到痛快淋漓地击退“拉塔什”的入侵者，等等——最重要的是，“雷马马”可是数千年来第一位真正在人间显圣的神灵，是一位活生生的、如假包换的“在世”神灵！

徐立晶在一旁听得目眩神迷，要不是他是一位坚定的无神论者，听了如此热烈的赞颂，真的想一路跪着爬到那座不知所谓的“拉塔什”，向光辉的“雷马马”献祭了！

萨尔贡脸上的表情则一直在急剧地变化着，完美地显示出好奇、震惊、懊悔、崇拜等等一系列表情。

“真是该死！”他痛心疾首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我竟然错过了一位在世的神灵，一位真神！我真该死呀！”

“请问，‘雷马马’到底是一位男神，”“萨鲁曼”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是一位女神呢？我听说……”

“不可以这样问神灵！”甘达什突然粗暴地打断了他，“对神的一丁点不敬和怀疑，‘雷马马’都会知道的，‘雷马马’会降灾于我们头上的！”

霎时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啊……甘达什老爷，我决定了，”萨尔贡赶忙又打起了圆场，“我们先不去尼尼微了，我们也想去‘拉塔什’拜见神灵！瞧呀，兄弟们，”他冲着自己的同伴们频频使着眼色，“我们不是带了许多美丽的宝石和矿石么？我们都将它们奉献给真神‘雷马马’！你们看，怎么样？”

“我同意，纳洪特老爷！”“萨鲁曼”大声表着态，“我完全同意您老人家的看法！美丽的宝石确实应该奉献给神灵，用来弥补我们在马里对神的不敬……”

徐立晶和萨尔贡的幕僚们立即轰然响应。

“这一口袋宝石，可全都是最鲜艳的石榴石，红得就像处女的血，”萨尔贡笑眯眯地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口袋，庄重地递给了那个迦勒底老头子，“我把它献给您，尊贵的甘达什老爷！谢谢您给了我们如此重要的信息，要不是您，我们可能真的要遭灾了……”

“哎哟哟！这可怎么好意思！”甘达什顿时大喜，满脸堆笑地说道，“其实说老实话，我们并不认识您，怎么能够随随便便收下如此珍贵的礼物……”

这位迦勒底老头子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十分诚实，半推半就着还是把那口袋宝石塞进了自己的罩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