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客栈
第一章 崇文塔（旧版）

“叮当、叮当、叮当。。。。。。。”远处传来驼铃声，李尚文急切的从家里串出来，向村口东南方向的崇文塔飞奔而去。噌噌没有一会功夫就飞串到塔顶。

顺着驼铃声的方向，李尚文看到一队骆驼向西南方向缓缓走去，而不是往泾阳镇。随着驼铃声渐渐远逝，李尚文失望的低下了头，耷拉着脑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下一级级台阶。每次走到最后一级台阶，他猛然抬起头，看到塔的入口处壁画上的西域女子。只见那个西域女子深情得含着眼泪在默默得注视着他，好像在那安慰他一样。此时李尚文的心情好了许多。

两年来不知道有少次跑到塔上去追闻驼铃声，也只有石阶能知道。

李尚文的父亲李满堂带着驼队于光绪十七年的一个夏天出发的，转眼间已经走了两年多了，至今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一点消息。李尚文问过往的骆驼客，都摇摇头。

李尚文母亲赵氏两鬓的白发越来越多，额头上的皱纹越来越深。母亲从来只是叹气道：“这老头子死哪去，也不给家里捎个信。。。。。。”自从父亲没有任何消息后，家里好像天塌了一样。

李尚文是家里的老大，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由于承担了太多的家里劳务，和他十七岁年纪很不相称。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最小的弟弟只有五岁，一个叫李尚武，另一个叫李尚民，妹妹叫李尚惠。李尚文最疼爱这个妹妹，长得俊俏可爱。

李尚文的父亲是个骆驼客，从爷爷那起，李家就从事走骆驼行当。虽然说不上富裕，起码能吃饱饭。

“尚文哥在家吗？”传来一串清脆娇羞的少女的声音，赵氏忙从屋里走出来，只见院子中央亭亭玉立一女子，只见女子上身穿一粉红色小绣衣，梳一双丫髻，下身搭一淡绿色的长裙，犹如含苞欲放的荷花。原来是裕兴泰茶庄邓老板邓佳裕家的大小姐，邓玉茹。

赵氏忙笑着答道：“玉茹姑娘来了，我家尚文去地里打草去了，马上就回来了，你先坐会。”忙从筐里拿出一个青苹果给玉茹递过去，在一旁玩耍的弟弟们也爬过来喊：“娘我们也要吃苹果。”赵氏连忙把苹果框抬得老高，你们这些馋猫。玉茹忙把这个苹果给两个小弟弟们。两个小弟弟忙说，“谢谢玉茹姐”。

玉茹家在西头，家里在泾阳镇上开了一家茶庄。尚文父亲李满堂也是在泾阳的一家叫恒顺堂姚家老板姚仕途做骆驼客。骆驼都是姚家的，家里有个游手好闲的儿子叫姚子礼。

恰巧尚文割草回来，看到玉茹，草都没来得及放下，走到玉茹跟前，“玉茹过来了，上次你给我的书我看完了。最近先生又在教你们什么？”说着尚文把背上的一大捆青草，匆匆撂到那峰小骆驼旁。“赵氏看到这，忙插话道：”这娃子，哪有这样招呼客人的，骆驼我来喂！“

“这个小家伙越来越能吃了，得天天给它割青草吃才行。”尚文指着才两岁大的骆驼。

玉茹忙拉着尚文，走出院子“尚文哥，我给你讲讲先生最近讲得好文章，可好了。。。。。。。”

他们径直向村外在水一方的崇文塔走去，那里是他们谈论诗词的好地方，留下了许多儿时的记忆。

赵氏看着儿子和玉茹远去的背影，不自主的摇摇头。

话说那崇文塔，始建于明万历十九年间，由泾阳尚书李世达主持始建的，是一座青砖塔。崇文塔是楼阁式砖塔，平面呈八角形，共十三层，足有百米高，共有三百陆拾五个台阶，寓意一年日日高升。传说尚书李世达为倡导泾阳、三原、高陵三县学童努力向学而建，耗时十九年竣工。

崇文塔位于泾河北岸，泾河如同一条碧绿的丝带由西往东飘洒而过。登上塔顶远眺，可远望八水绕长安、骊山晚照之盛景，更可观泾、渭二河。崇文塔像一个历史的旁观者，巍然矗立在泾河之滨，见证着历史的斗转星移。这在李尚文的童年记忆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迹。

尚文和玉茹等到塔顶，远望夕阳下的骊山，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玉茹微微低下羞红的头，轻声的说：“尚文哥，我大秋后让我一块和他们一起去省城去住，并联系了西安的一所女子学校去读书。你得抽空去看我啊！”

尚文听到后，眉头一皱，随口发出：“啊！这么快就走咧?”

玉茹是泾阳有名的茶商邓家裕的长女，她还有的弟弟，他们在省城也开了裕兴泰的分号。邓家裕是个开明的商人，对子女从小就进行很好的教育。什么实业救国了，还有很多外国的一些事情，玉茹都是从小从她父亲那听来的。尚文也从玉茹那开拓了视野，他也从小从他父亲那经常讲得一句老话：“读诗书能走天下，养骆驼可度荒年”。

尚文一想到父亲走了两年了还没有回来，瞬时又惆怅起来。作为驼客的父亲虽然不识几个字，但经常给尚文讲他去西域的一些故事，尚文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他也好想随父亲一起去跑骆驼，都被他父亲拒绝了，父亲只是说他还小。

“尚文哥，我给你秀了一个香包，你答应我，走到哪都戴着它好吗？！”说着玉茹把香包塞到了尚文的衣兜里。

尚文从衣兜拿出来，攥到手里仔细一看，红色的香包上绣着用金丝线织成的一只大田鼠和一枚铜钱。尚文一看就知道玉茹的心意了。尚文是属鼠的，是清光绪二年生人。尚文的父亲两年前走之前，也说跑个大买卖，走一个远活，这样能为儿子盖几间房子，娶一房媳妇。

李家虽然世代为驼客，但一家人知书达理，为人真诚，虽然算不上富裕，但生活还过得去。早年家里光景好的时候，也让尚文念了几年私塾。相传李家祖上在唐朝一个叫李迥秀的，官至兵部尚书。

一日上朝奏事，上官婉儿看到这位风姿卓越的将军，可能是被他的风采和气质吸引了，禁不住看得愣了神。为此激怒了武则天，才有了《乞拔刀子诗》的典故。

尚文打小听爷爷说，在唐朝他们祖先经常出使西域，还在敦煌开凿了佛洞。尚文每每听到这些，脸上洋溢着陶醉的神情。

尚文虽然不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但从他的面孔就能看出，祖上肯定不凡。长得眉清目秀，颇有文才，喜欢吟诗交友，被小伙伴们称为风雅才子。

邓家裕也因与李家有生意往来，也知道李家有发达的一天，且长子一表人才，也没有阻止他家闺女与尚文来往。

玉茹也是自小打心里喜欢尚文，只因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俩家家长都没有提亲的想法，他们了解尚文打小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绝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邓家裕也非常了解自家的闺女，从小就心疼爸妈，宁愿自己吃亏，也不会让爸妈生气。

邓家裕也是对聪慧的玉茹呵护有加，没有让她裹脚，他知道天朝肯定会有一次大的变革，女子一定会走上政治舞台。

天慢慢暗下来，夕阳把整个崇文塔照得通红。尚文和玉茹从塔上缓缓走下，在经过村口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玉茹你什么时候去省城读书啊？我大也给我安排好了学堂，要不我们一起走。”原来是恒顺堂姚家大公子姚子礼迎面走来。他仰面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尚文，嘴角噗嗤来了句，“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尚文随即攥紧了拳头，脸涨得的通红，恨不得塞他几个拳头。但毕竟自己的父亲在姚家做事，也就忍了。

姚子礼知道尚文怕狗，随后一吹口哨，”黑子上“

见尚文吓得拔腿就跑，姚子礼大笑起来。。。。。。。。。

尚文把玉茹送回家，独自一个人到泾河的河边去吹壎。从小他跟着父亲学的，吹壎能使尚文消除烦恼，也能使他的内心平静。这个是他在集市上买得一对壎中的一个，玉茹非常喜欢听尚文吹壎。每次听尚文吹壎，玉茹就用那双大大的动情的眼睛注视着尚文。随着悠扬的壎声，两人仿佛飞越到了唐朝。

尚文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他认为自己已经成人了，该支撑起这个家。他要面对人生中的一个重要抉择，去西域去找他父亲。尚文隐隐约约觉得，好像西域在召唤他，使他有种探索未知的冲动。

第二天一早，尚文把他的这个大胆决定告诉他的母亲，“娘，我要找我大去。”母亲含着泪水把尚文抱到怀里，“我的娃呀，娘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啊！你还这么小。”

“娘我已经长大了，我大像我这么打的时候已经去跑骆驼去了。”

“去西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里凶险的很。你一个人去咋成，起码跟着驼队一起。”

“娘，我已经想好了，听玉茹说，他家茶庄最近要运一批茯砖茶到新疆迪化城，我可以随他们一起去。”

“嗨！”母亲用那粗糙的双手揉着湿润的眼睛。短短两年尚文看出母亲苍老了许多。娘真是太辛苦，也真不容易。

“大姑在家吗？”只见院子里来了一个女子。

原来是尚文他妈娘家的侄女，赵蕙兰。虽然这女子从小没读过一天书，但从小乖巧懂事，什么庄稼活和针线活都是把好手。李家早已给尚文说了这门亲事。赵氏娘家在礼泉县，东隔泾河与泾阳县相望。

只见蕙兰穿了一身蓝色的粗布衣裳，梳一长辫，上身穿一淡蓝色的襟蝶纹女褂，女褂下露出尺许的蓝裤，虽然布料有点旧，但非常整洁。

每年蕙兰在农忙之后，都要来看她大姑。也帮大姑做点农活。“蕙兰赶快放下篮子，坐下，喝口水。”赵氏急忙端来一碗清水，递给蕙兰，蕙兰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喝完，然后用胳臂抿了一下嘴。

“你大和你娘都好吧！”

“好着咧。”蕙兰忙答道。

蕙兰喝完水后，站起来就开始帮大姑收拾屋里。赵氏脸上堆满了笑容，她知道这才是李家要娶的媳妇，邓家的女子高攀不起。

尚文匆匆和蕙兰打完招呼后，就去西院喂骆驼去了。尚文一直把蕙兰当亲妹妹看，丝毫没有往那处想。而蕙兰对尚文好在骨子里，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能比过他尚文哥的。

蕙兰的父母也非常看好这么亲事，本来就是打算尚文的父亲跑骆驼回来以后就定亲，可曾想李满堂一去不复还。

可蕙兰是跟定了尚文，无论发生什么，她非尚文不嫁。

尚文喂完骆驼，蕙兰连忙把一盆水和毛巾递过去。“尚文哥，听大姑讲你要去新疆，那么远，你还是不要去了。”

尚文没有作答，只管洗脸和擦拭胳膊。

“尚文哥，我给你做了两双布鞋，你看合脚吗？”蕙兰从篮子里拿出用白布包得两双布鞋。

“我有鞋，留着给你大穿吧。”

“这孩子，蕙兰给你缝得布鞋，这么好的鞋谁会给你缝。读书的女子咋会这针线活咧。”

“娘，你瞎说什么呢？”说完尚文就走出院子去了。不久从河边传来吹壎的声音。

“大姑，我大和我娘来时让我买点茶叶就回咧。”蕙兰傻站着，眼里噙着泪水，强忍着话里不能带一丝哭腔。

“吃完午饭再回吧，大姑专门给你做得肉夹馍，吃了再走。”

“好咧，大姑，又给您添麻烦了。”

“这孩子还见外了，大姑天天盼着你来。”赵氏双手忙拉着蕙兰的手。

吃完午饭，蕙兰就去泾阳县城了买茶去了。

尚文心里明白，这次去西域凶多吉少，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他也太多不舍，也太多牵挂。他知道自己家现在的处境，他几乎没有爱的权利，他不能让女子等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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