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
整个大殿都是一抹一抹浅绿色的,灰金色花纹的小氍毹(地毯),繁花在氍毹上栩栩如生,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神清气爽,亮而晶莹的珠帘密密麻麻地遮住了内面那淡粉色的床,暗灰色的地板,雕刻着一朵朵绽放的牡丹花,金色的纱帘布在外面,犹如温暖的阳光笼罩着。望眼窗外,已是天黑了,风也大了,霎时,闪电一闪而过,紧接着是一声巨响的雷声!
此时便是亥时。(现代21到23点。)
即墨昭雪动了动手,随即一股冰冷的触感传来。
本能地看去,眸子煞那间变成了惊恐。
“艳佾?!艳佾?!你怎么了,快醒醒!”
此刻,龙艳佾的后脑勺溢出大量的血,染红了氍毹,同时也刺痛了即墨昭雪的眼睛和心。龙艳佾面无表情,只是犹如睡着了一般,烟云蝴蝶裙上有着点点殷红,小小的髻已经散乱了,就如柳丝被春风吹得摇曳。
而回答即墨昭雪的只是一片缄默。
龙艳佾的明眸皓齿,水嫩白皙的皮肤,天真的笑容与稚嫩的声音,再度浮现在即墨昭雪的脑海里。
扑着蝴蝶又要放走的愿望,简单而感人。
轻轻地吟出母妃二字,然后又念着呼啦啦走的龙艳佾。
故作成熟却可爱的龙艳佾。
明明约好了下一次来看我的……
不准,不准消失掉!
“艳佾!艳佾你醒醒!”即墨昭雪使劲儿地推搡着龙艳佾,眼眶里的泪水早就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滴落在地衣上,嘤嘤淡淡的哭声从喉咙涌出……
可是龙艳佾依然没有回答她,回答她的只是沉默而已。
不要!!
急促而乱步的脚步声,为首的人推开了大殿的门。
引来了一片倒抽声。
柳淑媛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嘴,飞奔到龙艳佾身边,哭喊着:“艳佾,艳佾!!”
后面的严君泽,莹昭仪,符源弃,薰王爷,劳冬雪,冷沦凌清与众多的太监宫女不禁闻声心颤。
忽地,柳淑媛恶狠狠盯着即墨昭雪,顾不得形象抓住即墨昭雪的衣服:“一定是你,是你杀了我的佾儿,对不对!你这个死女人,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女儿!!”
即墨昭雪用衣袖擦着眼泪,使劲地摇头,声音也变得颤抖:“不是的,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但是大家都不信。
严君泽复杂地看了即墨昭雪一眼,眼神瞬间漠漠的。
劳冬雪首先踏出一步,故作哀伤道:“忧儿姐姐,你就直说了吧,说不定圣上还能从轻处罚……”
这句话无疑是给即墨昭雪更多肯定的嫌疑。
冷沦凌清淡淡地看着劳冬雪,嘴角扬起一抹嘲笑。再看看即墨昭雪,眼神也变得复杂了。
符源弃虽然惊讶,但是以他这么久和即墨昭雪相处的时间,他只是安慰地笑了笑:“袭皇妃,符某相信你。”
薰王爷也是点点头,忧儿如此善良,不会加害艳佾的。
莹昭仪冷冷地笑着:“圣上,依臣妾看来,就是袭皇妃杀害了静兰长公主!”
这些人正聚集于一厅,不料太监传来袭皇妃杀害了静兰长公主的消息,大家便急急地赶了过来。
即墨昭雪拼命地摇着头,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当她看向严君泽往日温柔如水的眼睛,眼底的柔情早已消失不见,有的只是淡漠。这一刻,即墨昭雪感到时间似乎飞快地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龙君翔死的那一刻。
严君泽那不信任的目光,黯然的眼神,与那时一致。
即墨昭雪只感到心一窒,苦苦地笑着,他还是不相信她的吧……也对,只有我在艳佾身边而已……
柳淑媛抱着龙艳佾早就已经冰冷的尸体,失控冲着内监喊:“快传太医啊!!”
但是谁也没有动,静静地就站在原地。
严君泽避开了即墨昭雪的眼光,走到柳淑媛身边,安慰道:“柳儿,艳佾已死了,节哀吧。”
其实严君泽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心痛得无法言语,他无法相信,他最爱的女人杀了自己的女儿。
即墨昭雪心头如被千万虫噬,身体也渐渐传来了虫噬的麻痹感。
但是她不能出声。
即墨昭雪咬着下唇,黯然地低头。
符源弃看出了即墨昭雪微微颤抖的身体,脸色也惨白地可怕,不禁暗暗担心。
“噗!”即墨昭雪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再次染红了地衣。
劳冬雪见状,冷冷地笑着,她是时候翻面了。
“圣上,您不准备处罚袭皇妃么?”劳冬雪盯着即墨昭雪。
即墨昭雪的瞳孔顿时缩小,身体颤抖地更厉害,同时吐出了更多的血。夏蝶,狰狞的脸,让她几乎晕厥。
严君泽看着即墨昭雪,又爱又恨的感觉,浮现出来。他也感到,时间就好像回到了大哥死亡的日子。
今天,是九月五日。
不仅仅是龙艳佾死的日子,今天,更是大哥的祭日!
严君泽前额的青丝遮住了他的眼睛,微微发红的唇,颤抖着。
君玉,你一定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即墨昭雪在心底呼喊着,但是她说不出来,全身颤抖着,连手什么时候僵硬了也不知道。
面对愤恨的目光,即墨昭雪只感觉到心凉透了,陶瓷的心,再次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毫不留情的,用尽全力的摔。
即墨昭雪勉强站起身子,忍受着虫噬的痛苦,摇摇晃晃地走到薰王爷身边,轻启朱唇,虚弱道:“薰王爷,请借长剑一用。”
薰王爷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抽出腰间的长剑,递给即墨昭雪纤细的手。
即墨昭雪嘴角出现一丝淡淡的笑容。
冷沦凌清淡然地看着袭皇妃:“皇妃千万别想不开。”
严君泽眼睛瞳孔缩小无数倍,却听即墨昭雪柔柔的声音响起:“不会自尽的。”
“不会自尽的。”即墨昭雪又说了一次,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艰难地迈着步子,走到了桌子边,手放在一个杯子上面。
长剑一挥,血在手上滴下来。
大家都只觉得她是要自尽了。
符源弃急急地喊出来:“不要啊!”
薰王爷也懊悔了借剑给即墨昭雪,冲过去想夺回来。
冷沦凌清挑眉,他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严君泽想出声阻止,但是他也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而柳淑媛,莹昭仪和劳冬雪,都只是诅咒和冷笑。
血,静静地滴在杯子里。滴出了一个形状。
剑,被薰王爷夺了过去。
即墨昭雪的脸,唇,都在渐渐发白,但是,眼睛完成了好看的弧度,嘴唇也是。
“圣上,请赐臣妾酒一杯吧。”她淡淡的语气,似乎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冷沦凌清儒雅的笑了笑,轻轻的踏出一步:“圣君,本王才来一天。”
严君泽心底微微惊讶,面上却未表现出来,只是看都没看即墨昭雪一眼,淡道:“即日起,袭皇妃禁足于袭玉宫,婢女更换,半月后执行处罚。”
冷沦凌清看着即墨昭雪一眼。
符源弃和薰王爷也松了一口气。
然后柳淑媛却不甘愿:“圣上,为什么,为什么!艳佾是我们的女儿!!”说罢,柳淑媛还冲上去给即墨昭雪两个耳光。
即墨昭雪捂住柳淑媛打她的脸颊,黯然地拿起那有着她的血的杯子,走到艳佾身边。
“艳佾……”喊出声那一刻,只觉得眼泪又涌了出来。
即墨昭雪忍住眼泪,把自己的血涂在龙艳佾的手上。(袭袭国有一个习俗,亲人或者熟悉的人死亡,可以用祭者的血涂在手上,以慰此人在天之灵。)
“过得快乐。”即墨昭雪如蚊蝇一般的吟出,只有严君泽听得到。
“哗啦啦……”外面,下起了暴雨。
而心痛,淹没在雨中,何时能复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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