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羽山
第一章 星夜风雪（旧版）

十日前，韩彧来到这个怪石林立的鬼地方，这里的地面几乎都是塌陷的，起起伏伏沟壑纵横，奇形怪状的山石林立而出，石峰高耸入云，山峰间烟雾萦绕，深邃而神秘。

石间弯曲干裂的枯枝更显得此地一片荒芜，石林寂静无声，死气沉沉，可是，在雾气特别重的夜里，深沉的黑暗中会传出一些窸窸窣窣密集而短促的声音，像是竹签摩擦石壁，数量庞大，诡谲异常，也时常夹杂着几声沉闷的爆破声，仿佛有恶鬼冲散碎石破地而出，自地狱中爬出来寻找猎物。

韩彧的存身之处处于这片石林的东边缘，在一个矮峰侧壁的山洞里，石林中种种怪异的声音使他变得很谨慎，不敢冒然踏入。

夜雾弥漫，韩彧端坐在山洞里，干粮所剩无几，慢慢的咀嚼着，看着外边茫茫的夜色，两个月前他收到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

“已有踪迹，望于杏河谷正西百里赤土石林边相侯。”下边署名“钟”。笔迹没有错，的确是钟离素的笔迹，而且字中笔画有一些非常细微的变化，也正是钟离素惯用的伎俩，除了韩彧外也只有一人才能看懂，若被人模仿笔迹或者被迫所写，落到韩彧眼里一看便知，所以信肯定是真的，他自然知道信中所说的踪迹是谁的踪迹，只是不明白为何相约在这人迹罕至诡谲神秘的“鬼门之关”。

正思忖，突见远处石峰间有一点火光乍现，一闪隐于石峰后消失不见，片刻后于另一边再次出现，仿似有生命一般在石峰间来回穿梭，飘忽不定。

韩彧拿起身边的横刀悬在腰间，跃出山洞，似一片枯叶飘飘然落下，山洞距地面三丈余，落地却无声。此处距石林边线约半里，韩彧展动身形，几个起落便来到边线处，纵身跃上一座石峰，附身在石壁上，往里观瞧。

黑洞洞的石林寂静无声，不见了鬼火的踪迹。

又继续向上方攀爬丈许，回身向另一座石峰“滑翔”而去，犹如夜空中一只巨大的蝙蝠。片刻后在十丈外一座石峰后鬼火复现，光色超乎寻常，一团毡帽大小的火光竟是耀眼异常。

火团貌似长有两条腿，在石林中奔走跳跃。时而隐匿，时而显现，韩彧在高处仔细观察，渐渐发现一点诡异之处，火光虽耀眼却照不亮周围的黑暗，在迷雾中孤立无援，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精灵被折射到了此处。

韩彧眯着眼睛慢慢追随着火光，越来越近，随着距离缩小，火光已不可正视，皮肤有被灼烧的疼痛，呼吸开始困难，体力开始衰弱。耳听得石林深处嘈杂声又响起，在石林内部听来，声音来自四面八方，铺天盖地。

而此时那团摇曳的火光突然加快了移动速度，在石间曲折飞跃，“噗”的一下消失不见了。黑暗中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到最后仿佛整个石林都在共鸣，韩彧立刻转身向石林外掠去。

又三日，依然没有钟离素的踪影。

夜，凉如水。

难得的繁星满天，星光下的石林依旧庄严而沉默，并没有雾气升腾，韩彧斜倚在山洞里，抬头看着夜空，乌云一点点遮蔽了星光，石峰渐渐融入到墨色中，本是春末夏初的时令，却突然大雪纷飞，雪花洋洋洒洒，很快铺天盖地的积雪，使得刚融入黑暗的石山变得透亮起来。

日落前韩彧在石林外捕获到一只灰白相间的野兔，此刻这只野兔正躺在山洞里，韩彧自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开始打理兔肉，可他并不熟练，费了半天劲才把兔子的嘴巴撬开，然后自嘲的笑了一下。

他发现兔子的两颗大门牙有一颗竟是歪的，牙缝中间缺了一角，不知是捕杀时打歪的还是天生就是歪的，以前见过各种各样的兔子，家兔，野兔，灰兔，白兔，细细想来竟没有一只门牙是歪的。

韩彧拿着打理好的兔肉，跳出山洞，找了一个背风的石壁，上方有一块突出的岩石遮挡住风雪，他把兔皮和内脏扔到一边，然后捡了一些未被雪水浸湿的枯枝，用几块石头搭建了一个极其简陋的灶台，在身上摸出火折子点燃枯柴，俯下身子吹了几口，火焰开始在雪花中飞舞，干柴噼啪作响，面前的空气也跟着暖和起来。

黑夜里初燃的火光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异常耀眼，韩彧眯着双眼架起兔肉，与三日前在石林内出现的奇怪火光截然不同，木柴之火，温暖惬意。

只不过已经断粮了，荒芜的石林没有野果，好在随身的酒在自己的精打细算下还剩小半壶。

他翻转着兔肉，像是在等待着没有佐料的“烤肉香”，在漫天风雪中烧烤兔肉自然别有一番滋味，拿起酒壶小着口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伸手在怀中摸出一条棉麻布带，拉一拉有些弹性，绕头一周斜着扎在头上盖住一只眼睛，这是三年前在东海边港口城镇的酒馆里跟一个“独眼”江洋大盗学来的，他头上始终扎着布带，蒙着一只眼睛。

这位大盗善于劫海上商船，一叶扁舟在变幻莫测的大海上独来独往，光天化日下登船抢劫，偏偏武功又高，无人能敌，一旦被他盯上的商船只能自认倒霉，好在此人只为劫财，不喜滥杀无辜，而且劫财也只是摄取一部分，并非全部。

韩彧一共见过他两次，第一次这人蒙着右眼，坐在酒馆里喝酒。第二次也还是在酒馆里，不过蒙着的却是左眼，原来他两只眼睛都好的很，可为何总要蒙上一只眼睛？韩彧很好奇，难不成“独眼”才是海盗的标配？

此人自称是海上的孤胆英雄，名叫沈滨，不知是真是假。

一般江洋大盗俱都凶神恶煞，脾气暴躁，可沈滨却文质彬彬，和蔼可亲，见到他的人绝不会想到他居然能和江洋大盗挂上钩。

他告诉韩彧，江湖风云就像大海，变幻莫测，哪有那么多公平的捉对厮杀。武功修为高高在上的大才被小人暗算的也不在少数，这是为何？天时地利人和也。江湖中神出鬼没的刺客皆深谙此道，隐蔽行踪化身石木，伺机而动，往往最能抓住时机，劫商船最要紧的就是提防敌人的偷袭，登船先登甲板，争斗一番再入船舱，甲板上无物遮阴，日光强烈，可船舱内却昏暗无比，刚入舱的一瞬间眼睛几乎是盲的，如果有人埋伏偷袭，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所以，下船舱时把遮眼的布带摘下来或者换到另外一只眼睛上，便能马上适应船舱内的光线，应对偷袭极为有效，韩彧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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