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三世缘
3 拒婚（旧版）

紫宸殿外是无边的热闹，无烬从梦中醒来，三百年来，这个火光萦绕的梦境不时袭来，火一寸一寸慢慢凌迟他们的真身，伴随死亡前的诅咒，云熔与合湘女魂飞魄散，余烟中不知响起了谁清妙的歌声，这歌声悠缓平静，如行云流水，飘渺婉转，如烟雾朦胧，竟能够抚慰无烬梦境中灼烧的心绪。

无烬走出殿外，到了瑶池。南斗六星眼明足快，立马奔将过来稽首行礼，无烬一一答礼。

稍时，北斗七元，五岛仙翁，海岳诸神，太乙天仙，福禄寿财喜五星君全都一一见首行礼，说到底今儿是创世母神九元真母的寿辰，酒席尚未摆桌，怎的早早地就汇聚一堂，这般热闹，倒像是来拜会无烬本尊的。

无烬虽不喜这般繁琐礼节，亦不知自己的名号早已响彻六界，声动四方。不光是三百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使他一战成名垂青史，更是因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施计拯救了归墟五神山中濒临沉没海底的“岱舆”和“员峤”两座神山，在此之前，天帝并诸神早已想过百计千方均不得成功。

“岱舆”和“员峤”的两位主公真将无烬当做再生父母，每一见面便感激不停，无烬只说职责所在无须多谢，于是两位主公便送礼多多，无烬一应退回，径自跑到轩辕山去逍遥修行，这一又见，两位主公仍旧殷勤备至，无烬莫可奈何。

各山各洞仙翁教主接踵而至，脚踏彩云，紫霭缤纷，祥光护体。百花仙子，百草仙子，百谷仙子，百果仙子并着月神，玄女，麻姑，青女，武罗神女，以及赤橙黄绿蓝靛紫素八仙女齐齐飞来，这几位女神仙闹哄哄笑吟吟舞蹈着来，真如蜜蜂出窝人人避之不及。各路仙翁闪的闪，避的避，腾腰挪腿，拱背哈腰，如被雷电击中似的慌忙给众女神让路，真个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

“谁逃得慢，谁就得毙。”这是仙家们都知道的事。有些仙家初次被邀请，尚且不知这个道理，闪得慢了，被一顿莫名狠揍。“岱舆”和“员峤”两主公在奔逃途中崴了脚，被百草仙子的荆棘刺给扎了四个大包。

“殿下，尝尝我的百花酿。”百花仙子酥手擎着琉璃琥珀杯递给无烬，无烬还未来得及伸手，百花仙子便被月神给挤开，月神娇滴着嗓音，“殿下，您答应同小神合奏一曲清韵弹的？”

“殿下，我们八仙子新编了霓裳羽衣舞，何时跳给您看。”

百花仙子和月神又被八仙女给拽开。

“殿下，您何时……”

风神禺疆起了鸡皮疙瘩，口里娇滴滴地学着“殿下”，右手扣兰花指，乜斜着双眼，斜翘着嘴皮，脸上故意充满戏谑和不屑一顾的神情，实则羡慕不已。

“禺疆，你在作甚？”

冷不丁一声问话，禺疆呛了一口酒，他咳嗽几声，望着无烬，再望着那众位仙子起哄的地儿，“你怎么出来了？她们竟不知晓。”

“不出来，难道被活活挤扁？”

禺疆小声嘟囔，“我倒宁可被挤扁。”

无烬问他，“你看到尤乐那个小丫头片子没？”

“没见到，照理说，九元真母难得一次的祝大寿，尤乐最喜热闹，应当早就来了。”

月神高叫了一声，“殿下！”

武罗神女冲月神说：“你掐我的胳膊做什么？”月神回答：“我哪掐你了，我挽着的明明是殿下，怎会是你？”其余众女惊觉，齐齐嚷道：“殿下哪去了？

无烬一听众女聒噪，一道旋风闪回了殿内，九元真母在开席前照旧对他做一次训导。

“无烬孩儿，你已拒婚三次，今番再拒没理说得过去。你要是诚心孝敬你祖奶奶，就把这亲给结了，了却你祖奶奶最大的心愿，这才是送给祖奶奶最好的寿礼。”

无烬笑道：“祖奶奶，孙儿知道您操心孙儿的婚事，但我跟那只丑小鸭实属八字不合，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我同她既无前生的注定，亦无今世的缘分，仅见过三五回，一见面就操家伙打架。您的孙媳儿不应像您一样吗，温淑典雅，仪态万方。可是这只丑小鸭实在跟您的品德相去甚远，娇妻不娶娶悍妻，我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九元真母也笑道：“你可是与小阿紫有些误会吧，想当初，我同小阿紫的祖奶奶烛阴圣母以及雷神义结金兰创世开元，创下这恒久的基业，那时就已互相约定，要世代结亲。烛阴妹子性秉淑婉，宁静致远，不与我争位，归隐方壶圣山。雷神亦无争位之念，却堕入了魔族。我和你烛阴奶奶指腹为婚，等你二叔和烛阴妹子的女儿粼洱长大之后便为其主持婚事，椹言和粼洱，一个郎才，一个女姿，天造地设何其般配，却……！”

九元真母叹了口气，无烬心想今日乃祖母寿诞，不宜提起伤心之事，刚想顾左右眼言其他，转移祖母的注意力，九元真母道：“却因粼洱烈性鲁莽大闹天庭又加上犯了事，跳了镜湖，那镜湖可要关她一千年，这一千年何时才到个头啊，你二叔为了她也自愿落入凡尘，替她修行，同她一起受苦，好端端的一对儿，怎就……”

九元真母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每每提及，不免一吁三叹。

无烬真恨不得亲临现场，亲眼目睹当时的激烈情景，此时听了祖奶奶叹息，如同听到了粼洱投湖时那一声沉重的巨响。

二叔椹言最终自愿落入凡尘受轮回之苦，他在镜湖前向粼洱许下誓言，粼洱出湖之日，才将是他归来之期。他要等她一千年。

椹言自制了一把瑶琴，临走前坐在镜湖边单手弹奏。天上地下恐怕唯有椹言才能用一只手弹出如此动听美妙的琴音，琴声娓娓诉说着他与粼洱的相遇相知，如今物在人去，离愁难消。琴声的思念之音尤其凄切，据说每一个听到这首乐音的人无不悲怆黯然，流下眼泪。

椹言奏完最后一曲，离别之前，将瑶琴掷入湖中。从此，在每一个月明星稀，更深夜阑的时刻，镜湖湖面便会响起婉转忧戚的琴音，那是湖里的鱼精所奏，他们从头到尾听完了这一场凄恻的乐音，椹言掷琴的时候，他们就游过来稳稳地接住，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便代替椹言拨弄悲伤的琴弦。

*

《列子?汤问》：“其（归墟）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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