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留白
第三十章 那些花儿（旧版）

导航显示本市最in的时尚地标，雷克萨斯混在拥堵的车流里一寸一寸的往前挪。

叶落槐猜想丰悦要去商场购物，歪头望向楼顶，恳切地建议道，“停车场爆满，等位的车把路都堵死了。”

丰悦反倒淡定，提高嗓门，闲撩“导航”，“小度，小度，讲个笑话。”

回应的男声悦耳，清朗而温情的男中音。叶落槐颇感意外，一直以为导航只有女声。是定制版么？还是针对女司机的个性配置？

男款导航感情细腻，不聒噪而条例分明。然而讲笑话实在不是交通导航的强项，笑话有点冷，两人研究了半天笑点在哪儿，才把故事的梗概捋清。

轿车顺利经过了十字路口，丰悦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道，“一个人出差的时候，全靠‘他’陪着我，有时候真觉得它是我男朋友，一听这嗓音就是个小帅哥。”

叶落槐微微挑眉，憋着一脸坏笑，侧目盯了她片刻，凑近闻了闻。

“你干嘛？”诧异不解，微微睁大了眼睛。

“春天的味道。闻出来了。”

“你是猫么？”

“嘿嘿，闻到了同类的气味。”压低嗓音，半真半假地嘲讽道，“有那么空虚么，连小度都不放过？”

“喜欢那嗓音行么？我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或许是感觉细胞太发达了，天生的贪念重，对婆娑世间贪爱不舍。”

“贪念重不怕，关键得有钱。”

“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比如健康、出身；比如生命、爱情；又比如永恒、圆满……”轿车驶过庞大的购物中心，转弯拐入一条美食小街，沿途是一水儿的网红美食档口。

“才吃完又吃？”叶落槐左顾右盼，诧异的嘀咕道。

“带你去个地方。”指了指前方不远处挂着绿网尚在维修中的寺庙大门，“喏——来过么？”

紧挽着眉心，茫然摇了摇头，“这么繁华的地段居然有座大庙？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知道。怎么，流年不利？打算烧烧香转转运？”

“呵！”干笑一声，含沙射影地调侃道，“昨晚被鬼压了。”

叶落槐的脸色“哗”的红到耳根，自认理亏，慌忙将囧迫的目光甩向窗外……

丰悦假意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指桑骂槐，“常言道‘门前不种桑，门后不种柳，家中不种‘鬼拍手’。鬼拍手，槐也。槐者，木鬼也。”

忍无可忍，侧目睨着她，无可奈何地争辩道，“是因为在一起了么？相熟之后就原形毕露了！你损不损呐？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得意地点了点头，将车倒进了路边的车位，“终于看出我的本质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只恨自己心软，后悔没能由着性子。”扬手扳回她的脸，故作一脸嘲讽的表情，“羞羞脸，哭唧唧……”

在大雄宝殿烧了三炷香，其余的殿宇匆匆略过。也不知她求什么，一看就不是那种虔诚的信徒。

赏过莲花，绕过佛塔，顺着青砖铺就的小路来到了后院。一进小门就闻到冲鼻的花香，或许因为天空飘着细雨，香气仿佛凝成了团，悬浮在清冷的空气里。

“桂花？”叶落槐举眉寻找着花香的来处，左顾右盼，发现种在两方小池背后的一行金桂。甜香怡人，叫人忍不住想偷偷摘下一枝据为己有。

“喜欢吗？”丰悦说着话已渡过小池停在花下。

“喜欢这味儿，对花儿一般。”淡黄色，小小的，一团一团，说不上难看，也谈不上好看。

“你喜欢什么花？”一边问一边踏上古朴的石阶。

茫然摇头，“这我真没想过。我见过的花儿有限，也没特别留意过。对于我来说，花，就是开在花店里的那几种。果，就是码在超市货架上的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说的就是我们这拨儿人。”

“这种花店里肯定没有。”指着草地上即将枯萎的几株火红的石蒜，“彼岸花，见过么？”

“曼殊沙华。这我知道，网上图片都泛滥了，尤其古风群。我一女同学是汉服协会的，还让我帮她画过丝巾和扇面呢。”

“收钱么？”裹紧浅杏色的针织外套，轻提卡其色的阔腿裤，小心翼翼地蹲在花前拍下几张，赶在凋谢前……

“举手之劳，不好意思收钱。”莫名为她脚上的细跟短靴担心，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我要……”眉目传情，撒娇似的口吻。

“佛门清净之地，拜托了。”隔着凝在雨雾中的香烟，恍惚看见佛殿内偷笑的菩萨。

“去你的！”婉转娇笑，“我要你画的丝巾！扇面也要，等来年。”

“来年还在一起么？”心里有一丝期许，渴望她的肯定，似乎又明知道等不到他期待的答案。他就是孤独旅程中陪她的“小度”吧？只能陪她一阵子，无法陪她一辈子。车上一旦有了人，他就被忘得彻底。

“看你吧。”释然出了口气，“世事无常，说不定明年你就大婚了呢。”

“你呢？”她就能保证婚的那个不是她？

“有这些花儿陪着我，一时桃花，一时莲花，一时桂花，一时梅花，去时还有彼岸花……”安然笑望着他，忽而背过身去走向嵌在墙上的碑刻——“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驻足良久，转身走向一株高大的桂花树下，欣然唱了起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歌声回旋，天籁沉寂，零星的游客驻足观望，在花香中、微雨中寻找着声音的来处。

叶落槐恍然忆起那日夜市上的闲聊，他得意地夸耀自己的歌喉，她却说要看跟谁比。这幅“天使吻过的嗓子”，他怎么比得了呢？她就像一本书，像一个迷，时刻给人惊喜。却又从不刻意地展示自己，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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