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丰悦和落槐躺在一张床上谁也不理谁。各自翻看着手机,清楚地听到隔壁战火纷飞。
男人在咒骂,女人在大哭,伴随着叮叮咣咣的摔打声,总担心下一秒钟就会有一个人突然冲出房间甩门而去。
叶落槐将耳朵贴在墙上偷听,又好像故意在吸引丰悦的注意,见对方半晌没有动静,轻声抱怨道,“都怪你!非要住在别人家里。”
“他们俩口子吵架,关我什么事?”嗓音轻得只剩下气息。明知道对方心里不痛快,没事找事。
“石磊那句‘没那个命’,不是对你说的吗?我这么笨都听出来了,何况春梅。”
“石磊是心刚命不强。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背到家了。十五年,好容易熬出来了,偏偏又摊上梅梅。”马春梅的心思不坏,只是缺心眼儿。石磊话少心思重,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容易崩溃。
“你不希望他们俩在一起么?”瞎猜。
“那是他们俩的事。”人与人之间的界限感分明。
“或者,你觉得他们俩不合适?”借机爬了过来。
“咱们俩更不合适。”轻描淡写。
“心心!”感觉又要吵架……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觉得’有用么?何况是别人觉得。所有人都觉得咱们俩不合适,也没拦住你大老远跑来呀。”
“也是。”他人的偏见,抵不过自己的执念。
“为了我这样的人,不值得。”往事不堪回首,满满的黑历史,“对不起,开口时绕不过的一些人,一些事,让你心里不快了。”
“圣人也有过去,罪人也有将来。我并不介意过去的事,可我也不想走近那段过去。”
“我明白,就像面对解下来的假肢……”听说女孩带了假肢和亲眼看到、触摸它根本是两码事,“就像黑塞在《德米安》里写的:我们来自同一个深渊,然而人人都在奔向自己的目的地,试图跃出深渊,我们可以彼此理解,然而能解读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挨着她身边,安静地平躺下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等待,无奈,累了还不愿意离开。”
微微转头,目光勾勒着轮廓分明的侧脸,“四下转转,之后早点回去。”
“不开心……”微微摇头,躺在夺目的阳光下却看不到光明。
“会好起来的,使你快乐的不是你原先想的那个人。”
就算说清楚了吧?
人生必须说清楚的话实在不多。
春寒料峭时,就这样愉快的结束了。似乎没什么变化,最多就是不再抱抱了。她还是他姐,说好了常常联系。
买了一大堆必备的工具,冷风焊枪、高温喷火枪,各种锤子、垫板、花錾、蜡模、刻刀,锉……床边的工作台堆得像个杂货铺子。烧红的金银时常忘了冷却,也记不起用镊子,烫得满手是泡;蜡管雕得实在不怎么样,绘画和雕塑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好在随时可以请教师父,偶尔还可以连线marco,进步很快,得益于过硬的美术功底。
第一件还算像样的作品,是之前创作的《luna》。耳坠,用银子做成满月,缀了成串的月光石。其实他不喜欢这个名字,他想叫它——
呵呵……
被老妈反复提醒,再过几个月就要布展了,一大半画作还只是线稿,怪他永远分不出轻重缓急。
他不想画下去了,就这样,塞尚没有一副画完的作品。一幅画挂在墙上的时候,它就死了,塞尚是这么说的。
塞尚还说过,对象(模特)要有灵魂,才能有所触动,并用上象征着友谊的颜色,在画中可以感觉出画家的影子;反之,是个讨厌的家伙,被逼无奈的画家就在画中作弄他,画中看不出画家本身。
他特别喜欢这句话。
他的影子不见了……
陆莲娜突然回乡了,这次不是工作,也不是探亲,彻底放下了“女神”的光环,打算踏踏实实的开始新生活。
“那边的工作彻底结束了?”叶落槐放下手里的条锉,摘下围裙,招呼对方随便坐。目光掠过金匠师傅,还有闷头干活的娅娅,亲自给老朋友倒了杯茶。时过境迁,似乎也只能是老朋友了……
“跟公司的合同到期,年纪大了。”陆莲娜有些遗憾,又自带几分坦然。从入行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这一行吃的是青春饭。好在手里有了点钱,还有一点经验,可以做点小生意,或者从事一些驾轻就熟的工作。
“有什么打算?”一边说,一边收拾起堆在眼前的工具,起身离开了工作台。
“暂时还没有方向,摸着石头过河。”美眸流盼,暗送秋波,“虽然解了约,沉淀的粉丝量还是不少的,可以做销售,直播带货。”欣然一笑,“其实咱们俩可以合作。上次的直播反响特别好,好多朋友问我怎么订货。”
“真的没空弄这些,忙不过来,手上一大堆活儿。”并没有两眼生光的兴奋。他爱钱,更爱宁静而安逸的生活。
“你忙你的,其余的事交给我。这么多年,我对炒作流量还是有一点经验的。”
“呵……”观念保守。明知道大趋势不可逆转,却无意迎合。
“凭咱们俩的交情,你还信不过我么?”感受到对方笑容下的疑问。
“当然不是。”思量了片刻,点头笑道,“其实,可以试试。货都在这儿,你怎么播都行,只要别拉着我。我得专心做事,九月底还有个画展,太牵扯精力了。”
“每天对着这堆工具,换作我早就烦死了。人和人的差别真的很大,这就是性格。”拿起桌上初具雏形的指环,反复端详,“学了多久了?年轻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我到现在依旧茫然,挺羡慕你这种有手艺的。”
“爱好。不太善于跟人打交道,一个人做点手工活儿还挺有意思的。”下单的外卖送了上来,几大杯冻柠茶,以前都是丰悦帮他泡的。
娅娅把柜台里的货一一挂好了标签,锁上抽屉,打断了两人的闲聊,“落槐,我家里有点事,得早走一会儿。饺子病了,李家栋刚刚给我打了电话,我得去看看,再晚就没车了。”
“好。”赶忙点了点头,起身将人送出了门口,“最近我也没什么事,一直在店里。你在家多待几天吧,多陪陪孩子。”
“你一个人忙得过来么?”生意越来越好,专门爬一趟顶楼的客人越来越多。
“没关系,我这两天先看看书,手上的活儿先放着,专心招呼顾客。”
“我可以帮忙,反正在家也是闲着。”陆莲娜善解人意的插话道。
娅娅投以一个友善的浅笑,没再说什么。对方的心思是好的,可惜是个大外行,卖这些东西没有两三个月的磨合,根本都无从下手,她连是什么都不认得。对方目标明确,是奔着落槐来的。发现前男友是个富二代,多半是后悔了。不过长得还不错,正如姐姐所说,就像一对金童玉女,还挺般配的。
走到电梯口,恍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还站在店门前的落槐喊到,“我一会儿给姐姐打个电话,她最近闲着。说是在山上看了个房子,暂时还没定下来呢。”
“她……呃……好像不在那边住了?”他偷偷去过,偷偷看了一眼,又偷偷的离开了。说好了常常联系,不知为什么要忍着。仿佛独自饮吞着苦水,假装平静,不想让对方发觉什么。
“我也没细问。如果她有空,过来你自己问她好了。”
“嗯。”她会来么?她好像从不记得还有一个店铺在这儿。如果她来了,还要继续闹别扭么?还是如她所愿,就这样慢慢的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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