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留白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两个世界（旧版）

一路沉默，匆匆返回了戴叔叔的公寓。叶落槐与胡馨馨分别进了各自的房间，倒在床铺上，不约而同的拿起了手机。

叶落槐还在纠结该怎么向对方解释，对方已经先一步发来了微信，“睡了么？”加了个疑惑的表情，看起来还算和气。

“没。”话短，一开始聊天就忍不住焦虑。

“有些事我一直憋在心里，想问清楚，免得自己再胡思乱想。”豆豆平躺在床上，打字时高举着手机。

“你说。”对比收到的一连串的长句子，总像是心不在焉。

“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人了？”绝口不提取向问题。倘若有了“亲密伴侣”，是男是女又有什么不同呢？

“嗯。”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庆幸对方看不到他脸上尴尬的表情。

“也就是说，咱们俩不可能再发展下去了？”失落，强烈到瑟瑟发抖，一颗心无处安放，惴惴的，空悬着，无所依托。似乎在那晚偷袭他之后，感觉就变得不太一样了。她有点在乎，舍不得失去，仿佛他是属于她的。

“不是那种感觉，我老早就澄清过，别听我妈在那瞎参合。”

“为什么没有感觉？我哪儿不好？说出来让我做个参考，我试着改正。”

“感觉，就像两块火石相互摩擦，不是谁好谁不好，只是不在同一宇宙，无法产生碰撞。”

“三观不合？”不至于吧？她觉得俩人挺谈得来的。

“三观，它有两个部分。一个是它主干的部分，是明亮的，就像普世价值，大多数人都比较一致，可以相处融洽。真正擦出火花的部分却是它的细枝末节，个性里独特的那一部分，它有时候甚至是卑微的，黑暗的，我们渴望有一个灵魂能接受它，但很难。”不知道自己说清楚了没有，他尽力了。

“我的问题是……”

“你get不到我的这个部分，仅仅能触到我的主干。”

“好深奥！”一半是挖苦，一半是赞叹。她是不是太简单了？她的三观简单到就只有主干。很久以来，一直以为他腼腆到不善言辞，从不知道跟他聊天竟然这么困难。受不了“灵魂”“价值”“明亮”“黑暗”这类意识流的字眼，一脸懵逼，一头雾水，好像在看一部晦涩深奥的《尤利西斯》。

“呵呵。”到‘呵呵’就意味着聊不下去了。简而言之，她无法走进他的精神世界，这样说是不是太伤人了？

“你跟你朋友平时也聊这些么？”

“有时候。话题多半围绕着工作，有时候聊聊想法和心情。”男人的话题大多如此，谈情说爱是他们不擅长的。

“我确定他不是个女的。”女人都喜欢谈情说爱。聊点亲密动听的浪漫的话题才有意思。再不然还可以聊聊八卦，或者相互推荐试用的好货。买买买不好么？为什么要沉迷在精神世界里呢？

“呵呵。”不知道该不该解释。可能是他太感性了，注定会被理智的灵魂吸引。渴望那份安定的感觉，在她身边他可以放飞自己……

“话说，聊工作也可以聊到亲来亲去的么？”妒忌，嘴上咬定对方是个男的，还是不能说服自己。男朋友之间，有那么带劲儿么？

“表示认同，亲密，默契。”对方在后座上偷看他聊天，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不太想聊下去了，“明早要赶去阿雷佐，一起么？还是留在佛罗伦萨四处转转，等我回来？”

“要去几天？”

“可能会耽搁几天，顺利的话，也可能隔天就回来了。”

“戴叔叔不陪我们一起去么？”

“不，他得工作。我们要坐区间大巴，具体行程他都跟我交代清楚了。”来前渴望有个向导，眼下他想做个独行客。但愿她留下，不想一路被人监视着。

“还是陪你一起去吧，人生地不熟的，别再走丢了。我还没去过阿雷佐呢，刚好去逛逛，看看都有什么好玩的。”心里郁闷，却从未忘记她此次伴游的使命。对比伟大而恢宏的艺术之都，阿雷佐不过是个小破县城。damiani，pomellato，bulgari，佛罗伦萨有海量的顶级品牌，对于不知名的“乡镇企业”没有特别的兴趣。

“那……好吧……”甩不掉，开始后悔听信了丰悦的鬼话。旅行根本不需要向导。跟对的人一起，走错了路也像是有趣的冒险；跟不对的人同路，就像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沿途的风景再好也没了心情。

因为手上的“向日葵钻戒”，丰悦每次洗手都小心翼翼，即便如此，颜料仍然褪了色，只剩下一副线描的轮廓。

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提前下了班。顺路关照了一下娅娅，带了她爱吃的椒盐点心。

打电话给顾少枫，咨询本市最好的刺青工作室。突发奇想，想要留住那枚‘求婚戒指’。

工作室开在距离湖畔不远的独栋商铺二楼，门前的山石、红枫、格子拉门，典型的日式风格。一楼贩售的大多是和风的小玩意，精华部分是老板亲自去霓虹淘回来的手工艺品。

上了二楼，见到了预约的刺青师，与她年龄相仿，寸头，戴眼镜，一身舒适的和风家居服，居然是个聋哑人。眼前摆着部平板电脑，全靠打字沟通，丰悦仔仔细细的描述了自己的来意，谈了个尚能接受的价格，立刻开了工。

请刺青师将褪色的“钻戒”摩改为黑白线描的风格，尽可能的接近原稿，尽可能的逼真。

对于“刺青大师”来说，图案的面积太小，根本算不上挑战，加之用不着重新起稿，一个多小时就完工了。丰悦的手指有些红肿，却没觉得特别疼，也许她的感知细胞天生比较迟钝，比普通人更隐忍。

收到叶落槐发来的视频和照片，都是在行驶的巴士上抓拍的托斯卡纳艳阳下的迷人风景。时差是个有趣的经历，明明在同一个地球上，却像是在两个世界里。这里已是日落西山，那里正是艳阳高照，山坡上孤零零的小教堂，接天的麦田交错着秋草，就像电影里一样，一切都是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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