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留白
第一百二十六章 财少的个人画展（旧版）

燕麦色的羊绒大衣，驼色扭花休闲毛衣裙，酒红色的方头高跟鞋，皮包、丝巾、首饰、指甲一概是酒红色系。

丰悦来到酒楼的时候，叶落槐已提前等候在门口。娅娅坐在门厅附近的真皮大沙发上，看见她进了门，赶忙起身迎上前去，“姐，你可想死我了！离得那么近，也不上来看看我。”拉着她的手，喜欢得要命，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双男女脉脉对视的目光，“这手绵的，真想咬一口！再看看我的，像鸡爪爪似的。”叉开五指上下翻看，郁闷地撇着嘴，“我整天擦护手霜都不行，也不知道该咋办？”

叶落槐站在一旁偷偷瞟了娅娅两眼，扬手轻触鼻梁，小心翼翼地遮住视线。眼为情苗，心为愈种，男人的第一眼成就了爱的可能。清楚地记得当日的情形，一双手缠在他腰间，只一眼，他就开始幻想贴在背后的面孔。一张温柔而生动的脸，灵魂的契合是以后的故事。

于那时的他来说，她不够俏丽，没有如鲜花扑面而来的刺眼。后来，他慢慢发现，她更像一幅安静的画，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局部都禁得起推敲，不论是手、脚、腿还是无懈可击的背影，时而让他想起森本草介，想起安格尔，想起委拉士开兹《镜前的维纳斯》……

“姐……”一嗓轻唤打破了娅娅喋喋不休的聒噪。此刻，他特别想用画笔把娅娅从画面中抹掉，只剩下他们俩和几个素不相识的路人就好。

“人都到齐了么？上去吧？”丰悦淡淡回眸，勾起一轮月光般的浅笑。

“小胡一个人在楼上，余阿姨还没来呢。”娅娅一脸嫌恶，拉着丰悦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我跟那个美女气场不合，她看不起我，我也不爱理她。”

“怎么了？”诧异地扫过叶落槐。

“豆豆有时候是那个样子，从没受过罪，优越感比较强。不知不觉就流露了出来，大多时候是无心的。”介于出身和条件的差别，相互理解是很困难的事情。

“她就是故意的！”好容易遇上撑腰的人，娅娅忍不住怼了一句。

丰悦扫了一眼被呛得面红耳赤的叶落槐，揽着娅娅安慰道，“就算是故意的吧，人家为什么瞧不上咱们？每次跟你一样感觉不好的时候，我就会问自己，差距在哪里？不足之处咱们得向人家学习；弥补不了的地方，得放过自己。对方如果因为你是农民而看不起你，这里面其实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是出身本身，仿佛与生俱来的烙印，如果对方带着有色眼镜，给咱们挂标签，咱们要有自信，尽量远离这种人。如果对方是因为仪表和修养而嫌弃咱们，咱们就得想办法改进。”

娅娅抬头望向叶落槐，恍惚觉得对方也有点看不起自己，沉着脸色说道，“就说说我心里的感觉，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跟小胡青梅竹马，我说她你不愿意。”

叶落槐一脸无辜地看向丰悦，生怕对方误会了自己。收到丰悦抛过来的眼色，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沉默了半晌，低声说道，“你们先上去吧，我去洗手间。”

“快去吧，我带娅娅先上去。”

半个小时后，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余凤琴。领着几个相熟的朋友，其中包括豆豆的父亲，云景的两名设计师，还有两个美协的理事，一位书画院的教授。

叶落槐最后一个走进包间，被老妈拉到客人面前一通寒暄引荐，终于在诸位老师自谦的推让座次之后，挨着丰悦自觉地坐到了尾席。

席间的话题让丰悦颇感压力，一时从毕沙罗聊到瓦拉东，一时又从陆机的《平复帖》说到颜真卿的《祭侄文稿》。虽然自觉卑微，心理却无比珍惜眼下的学习机会。与真正的专业人士坐在一起的时候，才越发真切的感觉到所谓的“高手在民间”不过是传说而已。

比起穆鼎秋的商业精英聚会，文化圈是更难涉入的领域。那位书画院的教授一开口，就叫人恍惚回到了旧时代。据说圈内邀约小聚的请柬都是要用文言文来写的。

美协理事是西画派的，对托斯卡纳地区的小教堂如数家珍。圣马修教堂的《报佳音》，彼特保罗教堂的《圣像》，提起每一幅湿壁画的作者、典故都像是叙说他们自家的事，时而穿插着英文、法文和意大利文。

忽而又从美术谈到音乐，知晓里姆斯基科萨科夫才算刚刚入门……

娅娅闷头苦吃，豆豆抱着手机昏昏欲睡，余凤琴不知何时将公寓里的画作拍了照，甚至还做成了幻灯片，发给诸位老师请求指点。

丰悦深深地体会到不同圈层对于“资源”的陇断，艺术、文化、人脉只被少数人共享。而某槐对于西方文化的了解远远超越了“艺考”水平，自幼受到母亲的熏陶，他天生就是圈内人。

落槐本人反倒表现得漫不经心，对于文人卖弄学识，画家卖弄见识始终带着几分鄙视。在他眼里，像他老爸那样的才称得上“文化人”，这种名利场上沽名钓誉的不过是“艺人”——逢迎献媚，卖艺为生。

几位老师看了他的画，一致认为值得筹办一次个人画展，云景作为出资方，同时还能收到良好的广告效益。

众人当然明白，这也是余老板请大家吃饭的目的所在。“少东家”在设计大赛上拿了奖，趁热打铁，势在必行。大家亦可从中牟利，分一杯羹，两厢得益，皆大欢喜的事情……

推杯换盏，感谢各位老师的栽培。叶落槐不胜酒力，喝了一圈已然流露出几分醉意。

意兴寥寥，侧目打量着少言寡语的丰悦，一只手在桌下轻轻触碰她的指尖，女人特别敏感，也没看他，将双手十指交叉，搁在了桌面上。落槐有些扫兴，起身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座位已经被老妈霸占了。伏在老妈背后想听听俩人在说些什么，才一探头，话题就结束呢。

余凤琴假意板起面孔，扬手拍了拍儿子的后脑勺，“落槐这孩子不听话，我拿他没有一点办法。真得好好感谢你啊——你帮了我的大忙，总算是把他给救回来了！再在外面耽误两年就废了，难得他愿意听你的话，这也是缘分吧？”

丰悦侧目扫过落槐的脸，“他太有天赋了，荒了太可惜了。除了珠宝方面的一些粗浅的知识，我也教不了他什么。他画得太好了，遗传了您的天赋，设计方面的问题，我还得向他取经呢。”

“还得说穆总有眼光。往后落槐的女朋友能赶上你一半，我二话不说，立马放行！”回头仰望着迷途知返的儿子，怎么看怎么满意，“就冲穆总的品位，我对云景有信心。就雷明宇那下九流的‘南山公司’，他是无论如何都瞧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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