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冷
第五章 陈果儿（求推荐、求收藏）（旧版）

城北，这户人家瞧着还算殷实，民国初年，能在县城里攒下这份家业的恐怕也就只有陈家了。

陈家说来也算这个县城的外来户，早年间依托刘家的帮衬做起了些小生意，买卖些外地贩来的新鲜物件儿，这么多年来倒是攒下不少家底。

陈家人和一般家庭不一样，他家比较民主一些，男主人和女主人都当家，男主人叫陈孝明，肚子里有点儿墨水，写的一手好字，大家平日里都叫他陈大掌柜，或者陈先生。女主人叫宋慧敏，是个老实本分的妻子，夫妻俩都是忠厚人，说话做事儿也特别地道，在这县城之中的口碑一向很好。

今儿个一早，陈家忽而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干娘、干娘，俺的壮馍在哪哩！”

讲话的这位声音听着奶里奶气的，好像还没长开一样，不是旁人，就是这家未来的女婿，大名鼎鼎地刘家二少，刘子武是也。

小武他风风火火地从家里一路小跑，本来白白嫩嫩地脸蛋儿不晓得是被冻得还是这一路颠儿的，小脸蛋儿通红，瞧着倒是多了几分喜感，尤其是他头上的瓜皮帽因为着急还带歪了，瞧着倒是挺有趣儿的，很讨人喜欢。

“小武子！你咋又来俺家蹭吃蹭喝呢！不要脸！你快走！”

这声呼喝听着倒是干净的很，打眼一瞧，是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发出的声音。

这小姑娘瞧着和刘子武差不多大，俩人差不多高，只是她的身子可比刘子武单薄多了，这个小姑娘就是刘子文那未过门的妻子，她叫陈诺，小名叫陈果儿，大家都管她叫小果儿。

“小果儿你可别跟这瞎咧咧，是俺干娘叫俺来吃壮馍哩！不信你问你哥，俺俩刚见过哩！”

刘子武不甘示弱，马上回怼陈果儿，他可不怕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因为他知道，这小妹儿以后可是他媳妇，他五岁的时候听街上的七爷同他讲，爷们儿就得管得住自个儿媳妇才能成事儿，从此之后，他就不让着陈果儿了！俩人吵吵闹闹地也有几年光景了！

“好一对儿小冤家，这一大清早儿的就听恁跟这吵吵闹闹地，叫嚷个不停，这要以后成亲了，那还不把咱家的房盖儿给掀了！”

屋子里传来了一阵牢骚声，讲话的这位正是陈家的女主人宋慧敏，此刻他正在灶台边儿收拾东西呢，忽然听见他家当院儿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两个小家伙儿又见面了，这两个小娃儿一见面就掐，不见面还想，可真是对小冤家啊！

“干娘，你快出来评评理，小果儿又在这埋汰俺，俺这媳妇俺可管不了了！”

刘子武站在当院，一脸得意地瞧着陈果儿，随后大声地冲着陈果儿讲出了这番话来，这幅模样瞧着倒是有些欠揍的意思，他这是在故意气他那未过门的媳妇哩！

“娘，你快出来看啊！小武子又在欺负俺了！娘，你快出来看啊！”

陈果儿叫的更加大声，她的声音尖锐，穿着一身得体的小花袄，扎着两个小辫子，露出了一排整齐地小白牙，瞧着可真俊儿啊！

“小果儿，又在院里闹腾什么呢！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还不进屋待着，在外面喝冷风啊！”

陈果儿他爹陈大掌柜的讲话了，陈大掌柜出身关外，是个地地道道地北方人，他的生意也都是跟关外的物件有关，皮货、山货这类在关内紧俏地稀罕物他都有自个儿门路，是个挺有道道的人物。

“就只说俺，小武子也闹腾了！咋不说他哩！俺爹偏心，你咋不让小武子当你娃儿哩！”

陈果儿撇着个嘴，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冲着屋里嚷道。

说来也是奇怪，陈家人除了小果儿外，都可中意刘子武这个小娃儿了！陈家有啥稀罕物都要先给刘子武再给陈果儿，陈果儿因此没少埋怨他家里人，老说他们偏心眼儿，坏得很。

这时候，陈果儿她娘宋慧敏从伙房里出来了，她的腰上缠着个粗布围裙，手上端着个盘子，上头还盖着一块布，刘子武瞧见了，跑到了他干娘的身前来，赶忙说道：

“干娘，快给俺闻闻味儿，俺可馋死你做的这个羊肉大葱馅的壮馍哩！”

刘子武咽了咽唾沫，随后伸出小手来就要掀开盘子上的布帘来，他干娘用手拍了一下刘子武的手背，随后说道：

“快进屋里把你这小手洗洗，你瞧瞧这小脏手，赶上小猪爪了！埋汰死了！”

刘子武听过之后，耳朵通红，他虽然年纪小一些，可是这个孩子早慧，啥儿事都懂，学东西比寻常人家的娃娃更快一些，虽然今年才八岁而已，已经像个小大人了！

“好哩！俺听俺干娘的，洗干净再吃，要不该闹肚子哩！”

刘子武一脸憨笑地抬起头来冲着他干娘说道。这孩子可听宋慧敏的话了！可能是因为三岁之前都是宋慧敏带大的，俩人之间有着那么一层关系，长大了以后刘子武也可喜欢赖在宋慧敏的身边，就跟小时候一样。

陈果儿站在屋子门口，瞥着个眼冷视着刘子武和她娘亲，她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她长得瘦弱，刘子武长得壮实，小时候他哥跟他子文哥俩逗她玩儿，说她长得瘦，是因为她娘偷偷地把给她吃的东西都给刘子武了！刘子武才养得白白胖胖地，比她瞅着还白净儿，这孩子还真就信了他哥逗她的玩笑话，到现在还总觉得她娘偏心眼，对不起她哩！

刘子武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干娘的身后，他是在躲着他那未过门的媳妇呢！陈果儿这小姑娘可不像他哥陈昂那样稳重，倒是和刘子文的性格挺像，做起事儿来挺冲动的，其实陈果儿打小就不怎么中意刘子武，反而是稀罕他哥刘子文，稀罕的不得了。

陈果儿瞧见刘子武这幅得意的模样，心里就一肚子火，她家和一般的大户人家不太一样，她娘叫宋慧敏这个名字倒是听起来文文静静地，像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一样。

可事实上，陈果儿他外公可是山西境内大名鼎鼎的三顺镖局大当家，宋慧敏是从镖局里走出来的，人家有本事，她家的女娃儿都不裹儿小脚，陈果儿也是一样，这在大户人家里面倒是个不常见的情况啊！

刘子武躲在他干娘的身后，就是怕陈果儿揍他，他长得胖，身子也没有陈果儿灵活，每次俩人闹起来刘子武都吃亏，为此他哥刘子文没少笑话他，他身子不够灵活，脑子倒是灵活，每次瞧见陈果儿不对劲了，就躲着她走路，倒是精明的很啊!

“小果儿，别闹，又想欺负小武子了！等着以后成亲了，看小武子咋惩治你！”

陈果他娘冲着陈果儿一脸严肃的玩笑道。

“俺才不稀罕小武子哩！你瞅他，胖的跟个球儿似的，俺一见他就想踹他两脚，这多有趣儿啊！”

陈果儿咧着小嘴不怀好意地眯缝个眼瞧着躲在她娘身后的刘子武，大声宣喝道。

“你这孩子，咋又犯虎劲儿了！再敢吓唬小武子，我可要揍你了啊！”

陈果儿她娘站在陈果儿的面前，一脸严肃地说道。

她是知晓的，自己的闺女和她小时候一个样儿，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就爱胡闹，成家之前她宋慧敏可是人见人怕的小辣椒，她可不想自己的闺女跟自己小时候一个样儿，比男娃儿还不让人省心。

“俺娘偏心眼，俺是大街上捡来的，小武子才是你的娃儿哩！”

陈果儿不甘示弱，她可不怕她娘，她敢和她娘倆咋呼，她娘揍他也不怕，她就听她爹和她子文哥的话，他亲哥讲话也不好使，可豪横了呢！

“你这孩子，咋又冒虎气哩！再敢瞎说，看俺不赏你两个大嘴巴的！”

陈果儿她娘瞧着是真的动怒了，一只手托着盘子，一只手抬起来就要扇陈果儿的嘴巴！刘子文见状，赶忙拉住了他干娘来。

“干娘你可别打俺媳妇啊！要是把小果儿的嘴给打歪了！俺长大就不娶她当媳妇了！”

刘子武这小子人小鬼大，讲起话来一套一套地，他这么一说，可把他干娘给逗笑了，也就卸了劲儿来。

“呸！呸！呸！不要你这个大脸，谁要做你媳妇哩！讲这话也不嫌臊得慌，羞！羞！羞！”

陈果伸出右手的手指蹭着自己的脸颊，一脸天真的嘲笑着刘子武，她虽然瞧不上刘子武，但是她可不傻，知道刘子武对自己好着哩，每次她犯事儿，刘子武总会给她求情，她就是吃准了这个才老欺负刘子武的。

“你这孩子，一点儿都不中交，还是人家小武子懂事儿，进屋，咱不和小果儿在这瞎闹，干娘给你留的这壮馍还热乎着哩！”

宋慧敏摸着她干儿子的脸蛋，满目柔情地冲着刘子武说道。

俩人撂下站在门口的陈果儿，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屋子里，瞧着这二位倒像是母子俩，合着陈果儿这个亲闺女真跟捡来的一样，被她娘晾在一旁，吹着外头的冷风冷雪，瞧着跟个小可怜一样，怪不得她瞧不上她这个“小郎君”呢！

这间屋子里可比外头暖和的多了！屋子里头生着个小火炉，烧的红彤彤地，让整个屋子变得格外的温暖。

这间屋子的一侧有个土炕，长长的，连着火炉，是关外常见的那种大火炕，在这种天气里面十分的受用，炕上坐着个精瘦汉子，手上端着口烟袋锅子，正坐在炕桌前鼓捣烟草呢！

“小武子，来，上炕，咱爷俩儿杀上一盘棋，中不？”

说话的这位不是旁人，正是刘子武的准岳丈，陈果儿他爹陈大掌柜。

“不中、不中，临来的时候，俺爹特意把俺叫住，让俺支会你一声儿，俺爹找你有事哩！让你快些去趟俺家，可瞧着挺急的啊！”

刘子武站在原地，一脸严肃地冲着陈大掌柜说道，他的眼神清澈，看起来跟个孩子一样，但是讲起话来却是跟个小大人一样，十分正经。

他见到陈掌柜的时候才回想起来，今儿个临出门的时候他爹还支会他把他岳丈请到家里来说事儿哩！

“小武子，你爹跟没跟你学是啥大事儿啊！”陈掌柜放下手中的烟袋锅子，轻声问道。

“俺也不晓得哩！但是俺看的出来，俺爹这两天儿可挺上火，他晚上都睡不着觉，自个儿在那鼓捣烟袋锅子，盯着俺家的账本，一声不吭地，俺家的伙计前两天也让俺爹给打发走了，俺家这事儿瞧着应该不小哩！干爹，你快去瞧瞧俺爹吧！”

刘子武此刻讲得应当是实话，他家最近确实出了点儿事情，他也是偶然间从他家辞退的老伙计口中得知的，好像是一直给他家送货的几个掌柜的都在关外出了事情，关外现在乱的很，到处都是胡子和日本人作乱，恰逢乱世，这生意也难做啊！

“哎呦喂！你爹咋不早说呢！前儿个我去他哪儿看他，就瞅着他有点儿不对劲儿了！这么大的事儿咋就自己扛上了呢！小果儿，赶快把我的靴子取来，快些。”

陈掌柜刚要放下烟袋锅子，就要下炕，他支会着刚进里屋的陈果儿把他放在火炉边烘干的靴子取来。

“俺才不取哩！你让小武子给你取，他才是恁亲儿子哩！”

陈果儿一脸傲娇地冲着他爹说道，随后把头转了过去，斜着个眼睛瞧着刘子武，还真是对儿小冤家啊！

“干爹，靴子在哪儿放着，俺去取。”刘子武说道。

“就在炉子旁边呢！你去取吧！”陈掌柜说道。

“你说说你啊！也不小了，咋就这么不懂事儿呢！你瞅瞅人家小武子，和你一般大，人家都能明白生意上的事情了，你再瞅瞅你，以后你是要嫁到小武子家当他媳妇的，可不能老这么熊人家小武子啊！”

陈大掌柜的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气的想要揍陈果儿一顿，但他还是心平气和地跟陈果讲起了道理来。

“干爹，给你放这儿了！”刘子武把靴子放在了陈掌柜的脚下，随后说道。

站在一旁的陈果儿她娘宋慧敏，一脸无奈的瞧了瞧自己的女儿陈果儿，又转过身来看了看刘子武，随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个娘亲当得可实在是太累了些！还是小武子懂事，稀罕人啊！

“屋里的，去里屋取出来三十块大洋来，再包上一包亚布力烟，一起装好了，俺要带走！给咱大哥送去！”

陈大掌柜地一边穿靴子，一边带上了顶厚大地狗皮帽子，而后招呼着他媳妇宋慧敏去里屋取这些东西，他要拿着这笔钱和烟草去看刘大掌柜。

刘子武此刻瞧着陈大掌柜的这幅架势，心里可真是说不出的暖和，他在他爹的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天真的模样，可实际上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懂得可不少，刘子武和他哥刘子文可不一样，对家里的生意可是上心着呢！

“小武子，快上炕，趁热乎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宋慧敏把手里端着的这盘子壮馍放到了炕桌上，随后转身向里屋走去。

“好哩！干娘！”刘子武也不客气，鞋都没脱，直接就上炕了！在炕沿边坐下，刚伸出手想拿一块儿壮馍吃，却又把手缩了回去，下了炕来。

“小武子，咋不趁热吃哩！”陈掌柜有些好奇地问道。

“俺去洗洗手再吃，俺干娘让的，说俺的手不干净哩！”刘子武一脸笑容的冲着陈掌柜说道。

陈掌柜满目慈祥地看着刘子武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个稍显欣慰的笑容来。

陈果儿满目凶光地看着刘子武的侧脸，心中响起了一阵急头白脸的骂声来。

刘子武忙活了一阵后，两只小手变得又嫩又白地，还肥呼呼地，瞧着十分可爱。随后他又回到了炕边坐下。

“小果儿，你过来，咱俩一起吃，一人一半！”

刘子武坐在炕边，冲着站在门口的陈果儿挥了挥手，大声地招呼着她过来一起吃。

陈果儿也没客气，这可是她家里啊！现在刘子武坐在炕头暖暖和和地待着，还有壮馍吃，而她却要站在门口，这不公平啊！明明陈果儿才是陈家人，他小武子姓刘不姓陈，咋就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坐在她家的热炕头上吃着她娘亲手烙的壮馍哩！

陈果儿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了起来，她赶紧走了几步。，然后也学着刘子武的模样，坐在炕边，俩个小孩一男一女地坐在炕桌的两头，刘子武一脸笑容的瞧着陈果儿，陈果儿则是把脸给转了过去，不想看着刘子武的这幅猪头样。

陈掌柜瞧着炕上坐着的这俩孩子，嘴角裂开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他觉得挺幸福的，面前的这俩小孩儿虽然闹得慌，可这样的家庭才是真的有人气儿呢！

刘子武把盘子上蒙着的布帘揭开后发现，盘子里装着两块热腾腾的羊肉壮馍，那羊肉馅都露在外面，瞧着就香的很，他用手拿起了一块儿，发现还是热乎的，没有凉，不算烫，拿在手里吃的话刚刚好。

“小果儿，这块儿瞧着大，给你吃！”刘子武把手里的这块壮馍伸到了陈果的身边，小声说道。

“俺才不要哩！那是你娘给你吃的，不是给俺吃的，俺可不吃，吃完了就和你一样哩!跟个小猪羔子一样，丑的很！”陈果儿依旧没有把脸转过来，她侧着个脸和刘子武说道。

“谁说哩！俺家小果儿长得多耐看啊！咋能跟俺一样哩！俺早上吃了两个馒头，肚子胀的很，吃不下哩！你就帮俺吃一块吧！中不？”

刘子武的手没有离开地方，他知道陈果儿的嘴刁着呢！普通饭菜根本就不乐意吃，这壮馍还是应该给她吃，毕竟面前的这个蛮横无理的小姑娘，以后可是他媳妇啊！刘子武这么精明个小孩，自然知晓分寸。

陈果儿听完了这番话，脸上倒是有了几分欢喜样，她闻着羊肉壮馍的香味儿，再也忍不住了，蹦着个脸也有了笑模样，随后她赶忙转过身来，从刘子武的手上夺下了这块儿香喷喷地羊肉壮馍来，然后大咬了一口，嘴角流油地那种，瞧着十分可爱。

刘子武瞧见陈果儿的这幅模样，就知道陈果儿原谅他了，他的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傻笑个什么劲儿，赶紧吃啊！一会儿就凉了！”陈果儿招呼着刘子武，她的嘴里塞着一大口壮馍，讲起话里有些含糊不清地感觉。

“俺吃、俺吃！”刘子武赶忙拿起盘子里剩下的另一块壮馍大快朵颐了起来。

这会儿工夫，宋慧敏就从里屋出来了，她的手里拎着个灰色的布袋，瞧着感觉沉甸甸地，里头放着的就是给陈掌柜准备好的这些东西，三十块现大洋也是挺沉的，赶上普通人家的全部家当了！

“路上快着点儿走，知道不，这里面的钱可不少哩！”

宋慧敏把灰布袋交给了陈掌柜手中，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我知道了，你甭管了，在家好好待着吧！大哥那边有消息了，核晌回来告诉你。”

陈掌柜的知道他媳妇知道这件事儿肯定会上火，于是便安慰他媳妇儿说道。

“跟咱大哥说，甭着急啊！咱家还有余钱，够花的！”

宋慧敏拉着陈掌柜的胳膊说道，她是真的很担心刘家的情况，她家刚来到县城里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地，得亏刘掌柜的帮衬才有了今天的这份家业，她本家就是跑江湖的，最是注重情义二字，自然担心的紧。

“知道了，知道了，这事儿你甭管了！快去看着俩孩子吧！别一会儿又吵闹起来了！”

陈掌柜瞧着有些不耐烦，他现在只想赶紧走到刘家问个清楚，刘家跟陈家这些年来就是靠着彼此互相帮衬着才不至于把这日子过得乱遭，他比旁人更担心刘掌柜的境况啊！

讲过这番话后，陈掌柜便匆匆出门，赶往刘掌柜的家中了！

此刻的刘家大院里，刘育财正在犯愁，账面上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他在考虑要不要让管账的老伙计先回老家待几天，毕竟这眼瞅着天天赔人家的钱，也实在是熬不住了！

这眼瞅着都冬天了，刘育财的屋里却还是没有生炉子，他只点了个火盆放在身前取暖，家里倒还不至于连点儿柴火都没有，但是他还是想省一点使用。

这几天里，刘育财上午就在家里清账，中午出门前随便对付一口热乎地，就开始满城地跑，去跟人家商量，能不能宽限几日交货的期限，要不就是和人商量着，看能不能把定金退给人家，这笔生意就算黄了！

这才短短地半月时间，刘育财就亏了小半个家当，这生意眼瞅着就要黄摊子了，为此他还特意多给了几个小伙计半个月的工钱，让他们都在家等着，啥时候刘家铺子缓过来了，再把这群使得顺手的活计给请回来。

“掌柜的，掌柜的!这是最后一批帐了，您请过目！”一个老伙计走进了屋子里冲着刘育财说道。

刘育财听见人叫他这才抬起头来，他刚才有些愣神儿，第一声掌柜的没有听到。

刘育财从老于的手中接过一本厚厚的账本，然后和自己手上的这本一起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随后说道。

“麻烦你了！老于，你等一下，俺把工钱结给你，你就先回乡下老家待段日子吧！刚好可以哄哄你那个小孙子！”

刘育财说着就往里屋走去，他从脖子里掏出了一把铜钥匙，打开了一个小铁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三块大洋，取完之后，他又低头看了一眼，里头还剩下十一块现大洋，眼瞅着这个铜盒子就见底了！

“哎······”刘育财长吁一口粗气，随后把锁头重新锁上了，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老于啊！这是你的工钱，收好了！一会儿把柜上的钥匙放到老地方就行，你就回老家吧！过段时间俺给你信儿的时候你再回来。”

刘育财说着就把三块大洋塞到了老于头儿的手中。

老于头低头一看，右手多了三块袁大头，脸上瞅着倒是有些惶恐，不像往日发工钱时候的那个乐呵样！

“掌柜的，这······”老于头欲语还休，说话只说一半。

“拿着吧！这多出来的是我给你孙子的满月钱，这阵子忙，过两天也不能去看了，你就代我把钱给他吧！”

刘育财怕老于头不肯收下，便想了个由头，能让老于头心安一些。

“掌柜的，俺不能收，铺子里现在遇到了这种情况，俺咋能收下这多出来的工钱呢！”

老于头说着就把多出来的两块大洋拿了出来，要往刘育财的手里塞，刘育财推脱不让。

“老于，俺于叔，你就收下吧！俺爹在世的时候，你就在俺家做工了，俺这身本事还是你教出来的呢！你就收下吧！就当俺这个晚辈孝敬你的还不成吗！麻溜收好，快走吧！”

刘育财把脸转过身后去，根本就不愿意接这个钱，他知道，老于头他儿子刚结婚没多久，家里还盖了新房，现在根本就没钱，保不齐外头还欠着债呢！人家为了他家的买卖操劳了一辈子，临秋末了，怎么也得多给点儿散伙钱啊！

“掌柜的，那···那俺就走了！掌柜的你也甭上火了，没准儿过两天就到货了呢！”

老于头慢慢地离开了屋子，而后安慰着刘育财说道。

刘育财等到老于头离开屋子之后，这才坐下，只是他的眼眶通红，瞧着有些不得劲儿。

“掌柜的，仁义啊！”老于头走到院子中心的时候，抬起头来，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小声的在口中呢喃着这句话，雪花落在了他的长袍上，落在了他花白的胡须和小帽上，他的年岁大了，眼眶通红，不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有这句话而已。

今天是民国十一年冬月初八，县城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民国元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