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筒
第三章 奶奶（旧版）

夜晚，大屋里一堆大老爷们在那吞云吐雾，口若悬河，各自带一包款式新奇的烟，你抽一根我的，我抽一根你的，认认真真点上烟，再深深吸一口，良久缓缓吐出，旁边带烟的声情并茂的讲述这烟哪里好，做得多么优秀，说到兴处一堆大老粗在那手舞足蹈，时不时有附近的亲戚跑来敲敲门，问声好，便投身品烟的浩荡队伍中去，屋里一时宛如仙境，竟是连电视屏幕都看不真切了。母亲与小姑她们几个女人低着头在那里点着明天晚上的祭祀所需物品，花简左右待不住，跟母亲说一声，便带着小板凳跑去屋门口坐着了。冬天的夜晚甚是冷清，纵然屋里热的如同一个火炉，也温暖不了半刻屋外的空气。花简坐在门口一半寒冬，一半初夏，受不了的叹了口气，在这种四周无人的环境最容易想东想西，花简想到此行的目的，听着屋里时不时爆发的大笑声，看看坐在黑暗里的自己，顿感凄凉与难过，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快乐，明明奶奶才......

说是给奶奶过百日，其实到了她这一辈，已经没有什么必须参加的意义了，老人到了这个年龄走了，已经算得上是喜丧了。只不过，太突然了，花简看着院子里漏出的月光，脑子一片空白，就连隔壁的哈哈大笑好像都在那一瞬间遥远了。遥远了，花简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庭院中央好像突然站了个人，就在月光下，身影佝偻，突兀的。花简的鸡皮疙瘩一点一点的，嗖嗖嗖全都起来了，花间感觉那一刻的她突然体会到了炸毛猫的心情，她的头发如果可以，那一刻估计也炸开了。第一反应就想回头喊妈，又怕回头看见什么不好的东西，从头皮连着脖子到脚，一动不动僵在那里，动动嘴皮子，嘴皮子好像黏起来一样，花简以为自己喊了妈，但其实只是徒劳的哼哼两声。惊悚么，刺激么，害怕么，花简欲哭无泪表示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了。花简这时候就怕那个身影再像恐怖片一样，缓缓抬起头来，再冲她凄惨一笑。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然后什么来着，此时在心里疯狂咆哮的花简就后悔平时看小说为什么没有把那一段剧情认真仔细看深印在脑子里，鬼知道只有三分之一的爱国真言有没有用啊！啊！啊！

不论花简内心哭的再怎么一把鼻涕一把泪，此时的她表面看起来与前一刻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你此时戳戳她，她也不能给你什么反应便是了。

院子里的人并没有如花简想的那样回头，她慢慢地抬头朝着月亮的方向看了眼，拿着拐杖的手晃晃荡荡，颤颤巍巍地一步一步慢慢挪到了窗前，屋里的灯光穿过贴在玻璃上老旧的窗花，斑驳的打在了那人的脸上。纵然心里有预感，当亲眼看见奶奶那熟悉的面孔，花简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眼眶猛地一酸，眼泪就没有预兆地大滴大滴淌了满脸。

屋里人声音一停，短暂地沉默过后，紧接着说笑声变得更大了，如果仔细看，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那么僵硬又难看，有的红血丝悄然爬上了眼底，有的抽着烟的手都好像在抖，母亲与小姑她们低着头默默地收拾着明天会用到的东西，手里的纸钱飞快地由一边转到另一边，那上边隐隐有几点被水沾湿的痕迹，坐在那里抽烟吹牛的几人大声的讲着话，笑声开始一点点变得狰狞，话语断断续续的说着仿佛力竭......

老人并没有停留太久，她笑着摸了摸窗上映照着的几人，便转身走出了门外。月光好像在她踏出门的那一刻变得暗淡了，花简被口袋里的小卡片烫回了神，掏出对着月光一看，原来乱七八糟的花纹消失，新的文字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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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简看着这张别人给她的名片，一时不知是悲是喜，她低头擦完眼泪，吸了吸鼻子，又把半截在屋外的小板凳放好，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推开大屋的门。看着屋里人们沉默的气氛，花简明白，刚才那一幕他们都看见了。

“妈。”花简当着众人的面叫了一声母亲，随后一言不发，好像知道花简的意思，母亲叹了口气站起身，旁边的小姑低声嘱咐母亲“好好说。”母亲微微点头，拉着花简走向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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