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渔火。河岸。
伶和斐霏二人自午后便沿水路一直向北,此刻又已行过一千里,到达若天大陆中原的蕊香河附近。
这蕊香河是若天大陆的名河佳景,为“中原五湖”之一——蕊香湖的最大支流,两岸则是著名的水上集市,常是一年四季流光溢彩,夜市如昼。此刻却有些冷清,刚刚入夜的河岸两旁,许多商铺竟已关门谢客,路上桥上皆是行人寥寥。
伶远远地看见前方桥上九只火把熊熊,九面青天银虎旗猎猎飘扬,桥的那头路上还有四处巡逻的队伍。伶便靠了岸,向旁边船家打听情况。
“七日后就是两年一度的五湖竞道,索家财大气粗,包下了桥那头所有商铺客栈,给自家弟子歇息玩乐。”那船家看一眼远处的青天银虎旗,小声道。语气里满是害怕,又不乏嫌恶。
伶点点头,思考片刻。
未几,斐霏听到船舱外传来轻轻的一声:“雯,附近客栈都关门了,我们今晚就在船上过夜。”
这是伶从午后到现在和斐霏说的第一句话。
斐霏听了,掀开门帘走出来,望望远处桥上火光,自觉奇怪——桥上立起九只火把和九面旗帜是封水路的意思。
这么一来,去月阑山最近的路是被堵住了,明早需绕路走——足足得多花上八九日。虽然凭凌苍园内家弟子的身份,在若天大陆只有皇帝可以拦路,但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内家弟子用过这类特权——
“入了尘世,便是众生。”斐霏心里自然记着本门派先祖的教诲。
何况,这次下山历练本应低调行事,若在这里暴露身份,只怕徒增麻烦。
在船舱里坐了一整天,又约等于没有人说话,斐霏想透透气,活动一下筋骨,便准备跳下船四处走走。
不料伶突然叫住了她:
“雯,你去哪?”
斐霏转脸笑道:“伶,我在船上坐了太久,想去那条夜市街散散步。一会就回来。”
其实斐霏本意并不是散步,却是因为曾听游历四方的羿秋说,这里有家店的糖葫芦甜得可口。刚才行船时她还特意掀开船舱侧帘,确认那门店还未关门。只是斐霏看这伶师兄不苟言笑、一本正经,若是和他讲晚上吃甜食,只怕会被阻拦。
谁知伶片刻都未想,立马答道:
“不行。”
斐霏以为他是怕自己会被人认出来,便拿出准备好的面纱,道:“没关系的伶师兄,此刻行人稀少,我又准备了面纱,不会被认出来的。”
“那我必须跟着你。”
斐霏有些意外,自知要偷偷去吃糖葫芦是断不可让这位师兄陪着的,便顿了顿,想再补上两句,却没快过伶的嘴:
“出发前师父说了,路上雯归我管。”伶的手臂一直交叉着,语气虽然并不冲撞,却带着不可商量的坚决,“如果雯不想让我跟着,今晚就在船上。”
斐霏还很少被这样如钢铁般又冷又硬的语气连连拒绝,她没想到自己只是要去走一走(虽然这是个幌子)竟然也会被这个新认识的师兄百般阻挠——
而且,明明他和自己还不是很熟,为什么突然就管起自己来了呢?
除此之外,他的说话方式还挺让人不舒服的——这师兄明显是不太会和女孩子打交道。
旁边的船家见状,便凑上前劝道:“小伙子,人家小姑娘就是想四处逛逛,你让她总坐在船上,要是筋骨不活、无事可做该如何?”
伶便朝斐霏道:
“雯可以和我打架。”
这回答脱口而出,船家愕然。
斐霏听到这话也不禁偷偷地给伶一个白眼: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回答吗!
谁知伶并不是在说笑,他转过脸来,继续一脸认真地对斐霏道:“我小时候没事做,就去找师父打架。若是师父没空,我会自己打自己。雯为什么不可以?”
“可我不想和师兄打架,更不想自己打自己。”斐霏苦笑道。
“雯可以在船上做任何事。但若要下船,我必须寸步不离。”伶的答话犹如玄铁撞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这师兄的回话实在呛人,斐霏咬咬下嘴唇,一时无言以对。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必要这么保护着吗。
好想回怼他一句“我就要下去”啊!
唔,若在这里用法术制住他,四周索家的人定会察觉,不可轻易在此暴露身份。
还是忍忍吧……
旁边的船家见状,仿佛嗅到了小年轻即将吵架的火药味,赶紧把船划远了些。
不过斐霏此时仍然友好地笑笑,看着伶的脸,仿佛能看出他到底为什么不让自己下船似的——虽然那面无表情的脸上除了俊俏,什么也看不出来——但盯着这精致的五官,能暂时让斐霏专注于这位师兄的优点,从而压抑心里的些许不满。
斐霏自觉硬来辩驳犟不过他,为了吃到糖葫芦,便决定退一步,坐在船头一边打量着船上的东西,一边思索该如何与那伶师兄交涉。
环顾一圈,斐霏的眼神自然地落到船头放置的一个小型蛇皮袋上,那蛇皮袋正面工工整整地写着“猫粮”二字。
猫粮?船上有猫?!
斐霏自小就爱与各种小动物玩耍,其中尤喜猫咪狸奴。此刻当然惊喜,兴致勃勃地问道:
“伶师兄养了猫?那我不下船了,和它玩一下可好?”
毕竟如果有可爱的猫儿作伴,一时吃不到糖葫芦倒也不要紧。何况,借着和猫儿玩耍作掩护,乘机溜下船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然而,那伶师兄只回一句话就浇灭了斐霏的热情:
“猫不在船上,寄养在附近的大娘家,明天我去领回来。”
“哦……”
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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