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婷纪
第二十四章 书剑长安（求鲜花，求收藏）（旧版）

陈家禁地之中，一柄灰暗的断剑在空中剧烈抖动，震的四周空气发出嗡鸣利啸。

一位老的不能再老的枯槁老人双手搁在膝上，望着前方不停抖动的断剑，目光静柔如丝如缕。

瘦骨如柴的老人仅剩一缕皮肉包裹着细长的骨头，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似大风一刮便能刮走的老人身上却蕴着极其恐怖的力量。

老人那深邃的目光所及之处温度急剧降低，断剑瞬间蒙上了一层薄霜，挣动的愈发厉害，嗡鸣阵阵，然而却始终无法挣脱。

老人眼中闪过丝丝忧虑，细长且干瘪的手掌缓缓抚摸着不停抖动的断剑，面无表情的说了个无声的字符。

随着最后一个无声音符出唇，包裹着老人身子的那件脏旧袍子忽然像充气了一般，每道皱纹都被撑平，道道凛冽的气势席卷而来，周围的空间不断发出阵阵刺耳的哀鸣。

断剑似乎不愿被束缚，抖动得更加厉害了。

老人此刻的动作变得极为缓慢僵硬，他的眼角开始淌下血水，下颌抖动不停，显得极为痛苦。脸色非常苍白，看起来非常吃力，他艰难地抬起右臂伸向左手，奋力往下压，动作显得格外缓慢。

断剑此时仿佛被某种奇异力量控制住，抖动的频率开始慢了下来。

随着嗤嗤劲风从老人手掌间激射，一股气浪从他指间缝隙喷射而出，随着喀喇一声闷响，断剑终于不再抖动。

此时老人身体微缩疾退，劲风吹得他衣衫呼呼作响，看着断剑不再抖动，他长舒一口气，随后瞬间退回不远处又盘膝坐下。

盘膝坐下的老人望了断剑一眼，开始俯身剧烈的咳嗽，甚至有殷红的血点被咳到了袍子上。

随着魔云的出现，他亦从无尽的沉睡中惊醒过来，与之一起苏醒的还有眼前这柄看似无用的断剑。

本就重伤垂危之躯，又不得不镇压这柄断剑，这对他心神损耗极为巨大。

看似非常轻松，实际上也是极为冒险的举动，一旦镇压失败，不仅识海里的元气为之荡然一空，身体变得极为虚弱，而且断剑一旦落入魔尊或魔尊传人之手，对于九州而言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

他仍然清晰的记得千年前那一战，人族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

人族无数修士用死亡向所有天人和魔族证明了人族的团结和强大的战斗力。尽管付出的代价是极为惨重的，可终归还是保住了人族赖以生存的栖息地。

那些幸运活下来的人浑身浴血，无一不是重伤垂危，能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

老人神情复杂望向那并不遥远的断剑，口中不知在说些什么。

四周的空间一阵扭曲，随后一个穿着墨色判官服饰，手握判官笔的老人从扭曲成涡旋的黑洞中缓慢走了出来。

他此刻的模样并不比枯槁老人好上多少，无数微小的血珠从脸手上毛孔里渗了出来，把他变成一个面容恐怖的血人，被判官服覆盖的有些部位也已被血渗透，看来被衣裳遮蔽住的身躯如同露在外面的脸手一样，同样被那些小血珠铺满。

他擦了擦眉上的血汗，看着盘坐在地的枯槁老人，看着不远处那把悬浮在空中的断剑，低声感慨叹息道：“老陈，看样子魔剑断念又将重铸，九重天上那群道貌岸然的仙神又要坐不住了。”

他说完这番话，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千年之前，九重天上的仙神在俗人想像中最为玄妙神秘，是庇佑人间的无上存在。

可经历了千年前那一战的他们深深知道，那群仙人一直觊觎人间的气运，那怕是号称永生不死的仙神，仍旧和凡人一般，终究会有死亡的一天。

只有不断获取新的气运才能维持他们亘古不灭的神话，而他们则把眼光看向自古便弱的人间。

枯槁老人看了一眼判官老人，想到千年前那一战之后，人间的强者陨落殆尽，不禁感到万分可惜，摇头叹道：“你我虽侥幸未死，可他们的强大超乎想象，如今的人间可还有自保之力？纵观后辈子弟，寥寥无几。”

“长安，可还记得当年明王舍身之际，天机子所言：魔云出，乱世劫，王印现，天地开！！”

原来判官老人便是千年前令仙魔闻风丧胆的人族少数顶尖高手之一的徐长安。

徐长安看了眼断剑，冷笑说道：“天机门自古便是与天道走得最近，天机子想些什么我不关心，我只知道你和我的目的相同，那就是阻止天人干预九州之事！”

陈祖想起昔年天机门选择自东荒避世之事，沉默片刻后摇头说道：“天机子和你我目的相同，只是出身天道的天机门算出了天地必遭此劫，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当年若非天机门打了退堂鼓，明王就不一定会死，你我也不会陷入沉睡，诸多圣地世家高手也不会沦为炮灰。我从不认为临阵倒戈的陵岳会成为此劫的关键，你可别忘了人族惨败可是有着他的一部分原因。”

这段消失千年的秘辛恐怕除了那个时代侥幸活下来的人物以外，再无人知晓。

陈祖并不理解为什么当年陵岳会执意舍身成魔，杀死人族硕果累累的八大高手，力败八大魔君而退至域外，而明王又甘心以身为印仅仅只是将魔族封印在域外。

陈祖说到此处，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徐长安，只见徐长安表情变得极为难看，眉眼间布满寒霜。

徐长安缓缓敛去脸上所有情绪，不再回答陈祖的话语，而是闭目深深吸了口气，随着呼吸，他身周的元气开始卷动，身上的判官服随风猎猎作响。

“你还想做些什么？”陈祖问。

徐长安皱眉看着陈祖，说道：“如今魔云已出，天地浩劫即将到来，我等苟活于世，临去之际再庇佑九州片刻安宁，至于今后是存是亡，全看天意！”

在修士的心目中，人的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之后便能拥有人族的气运加持，甚至相信那些最强大的修行者可以超生脱死，与天人同齐，与天地同寿。

所以哪怕亲眼看着明王身死，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们仍旧相信明王并未离去，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庇佑着人间。

那怕近乎被下凡的天人将人间气运吞噬殆尽，无数瘟疫、战争爆发，愚昧无知的凡人仍旧对天人抱有幻想，殊不知，天门外被世人所顶礼膜拜的天人比起凶狠残暴的魔族有过之而无不及。

反倒是他们这些看破一切，极力阻挠天人下凡的修士成了惹怒天人，导致瘟疫和战争的源头。

可即便如此，他们仍旧不退缩，依旧挡在杀戮的最前线。

事实上，九州对天人的狂热信仰远超人族本身，即便是天人无情的收割生命，仍旧极力跪在诸多神像面前祈祷天人的宽恕。

在他们看来，若是态度足够诚恳，所有的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徐长安从来就不相信命运，他只相信自己手中的笔，他始终认为只要足够强大，便可以改变既定的命运。

他并不认为冥冥中真有能操纵无数人命运走向的幕后黑手的存在，即便有也不会是天人。

千年前亲眼看着天人汲取人族气运开始起，天人注定是他的敌人，既然是敌人，那么他就会一直保持警惕，时刻准备出手用任何方式去杀死对方。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或者说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发生了。

沉寂的断剑徒然极速抖动，眼看即将挣脱陈祖的压制。

陈祖的身子忽然急剧膨胀，数道血流从他的五官里喷涌而出，断剑的力量似乎从他掌间向他的身体内灌注进去，将他所有的力量混着鲜血逼了出来！

咻！

伴着一声令人心悸的落笔声，徐长安的判官笔瞬间朝着断剑点去，判官笔轻易破开一道口子，竟是直接点在剑柄之处！

在电光火石极短的一瞬间内，用手里那支看似普通的判官笔轻易压制暴动的断剑。

陈祖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热，那股热度到最后竟变成了滚烫，硬生生震的向后退了两步，喉咙一阵湿热，口吐鲜血。

陈祖不可置信盯着那不再暴动的断剑，满是血水的脸上显现出一抹荒谬错愕的神情。

他慢慢无力跌坐在地，微一挑眉，那断剑已经无法再威胁到他，即便如今的他虚弱至极。

陈祖清楚的明白徐长安手中判官笔的恐怖，艰难抬起头来，望向并不比自己好上多少的徐长安。

这位在最关键的时刻多次以强悍无敌的实力抵挡诸多天人，更是近乎不可思议的杀死仙族仙君，挽狂澜于即倒，多次救自己于危难之际的男子。

徐长安脸上没有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仍旧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断剑身上的轻微声音。

他仍在警惕。

陈祖没有出声，只是默默调息打坐。

两人艰难共度无数寒暑，早已心意相通配合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个字便能让对方明白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就在两人压制住断剑之际，刚出幽都的卢翠山就察觉到古剑的异常，任由古剑带着自己一路狂奔。

由于他飞行的速度极快，即便是修为有成的修士亦只发现一道漆黑的流光划破天际，还没来得及查看便已消失不见。

古剑轻而易举破开一切阻拦自己的障碍，譬如陈家的阵法。

陈家的诸多高手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感受到身上恐怖的气势，浑身上下陷入一片寒冷，以他们的实力根本无力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流光瞬间破开大阵，没入深处。

然而他们并没有看到，那道流光之上，还站着一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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