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金奴
楔子（旧版）

到了今天，霍凡辽还都经常想起那个老叫花子，不过他每次都想不明白的是，老叫花子明明藏了一地窖的黄金，为什么还要去讨饭？

那是十年前，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夜加一个上午了，却还没有停。

老叫花子的破房子在老城区的一个街角，霍凡辽坐在距离房子不远的台阶上，浑身冰冷，饥肠辘辘。

半天过去了，他的眼睛始终都没离开老叫花子的破房子，因为今天老叫花子破天荒地买了两只烧鸡回来。

不错，是两只烧鸡。可是老叫花子只有一个人。

霍凡辽掂量着，老叫花子一个人怎么也吃不掉两只烧鸡，那间破房子已经破败了几百年，在连绵秋雨的淋打之下，似乎早就摇摇欲坠了。

里面的老叫花子也是老态龙钟，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他在这座城市里讨了一辈子的饭，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女。

但是，霍凡辽还是没有把握能从他的手里抢走一只烧鸡，因为他那时还是一个孩子。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栋破房子，他耐着性子等着盼着，肚子饿极了。

现在唯一紧要的就是，期盼老叫花子早点吃完烧鸡，早点睡着，结束他这钻心的折磨。

这样的等待太漫长了，他饥饿的眼睛，似乎早就开始放光。

这时，天色忽然阴云密布，雨量骤然加大，树木开始摇曳，冷气包裹着霍凡辽，他却感受不到寒意，一点点都没有，因为噬骨的饥饿已经湮没了一切。

霍凡辽决定不再等了，他站起身来，顾不上大雨，一头就冲进了老叫花子的破房子里。

冲进去之后，霍凡辽一下子傻眼了，因为房子里并没有烧鸡，也没有老叫花子。正当他愣神的时候，忽然听见角落里传来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孩子，到这里来。”

霍凡辽吓了一跳，急忙扭头去看，当时并没有看见人，声音是从地下传出来的，他同时也闻到了烧鸡的香味。

想都没想，他冲着烧鸡的香味就过去了。可是，还没等他看见烧鸡，忽然从地下伸出一只如同鸡爪子一样的手，一伸手就把他拽了下去，跟着他眼前就是一黑。

霍凡辽都没来得及叫出声，一只干枯的老手瞬间就掐住了他的喉咙，他根本就无法再叫出声来，跟着眼前亮起了一点昏暗的灯光，老叫花子如同鬼魅一般，正面目狰狞地看着他。

他们之间隔着两只烧鸡，两只烧鸡就摆在他们的面前，他们的距离只有两只烧鸡那么远，霍凡辽两眼发直，一下子就惊呆了。不过，他惊呆的不是满满一地窖金灿灿的黄金，而是那两只烧鸡完好无损地摆在他的面前。

老叫花子居然连一口没吃。

“你看见了什么？”老叫花子阴森森地问道，那声音好像完全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

“烧鸡……”霍凡辽的脖子被掐的几乎透不过起来，强挣扎着艰难地说道。

“你还看见了什么？”老叫花子又问道，他的手还在用力，满脸的恐怖狰狞。

“另一只烧鸡……”霍凡辽完全吓呆了，伸手去抓老叫花子卡住他脖子的手，却哪里抓得动，他那么枯瘦的手指，居然如同铁钳子一般有力。

“你的眼睛里只有烧鸡？”老叫花子恶狠狠地追问道，两只眼睛里冒出精光，几乎能把霍凡辽吞没。

“还有你。”霍凡辽早吓傻了，连挣扎都忘记了，惊慌失措地回答道。

“我？”老叫花子突然惨兮兮地笑了。“我不过是一个面具而已，你就没看见面具的背后真实的样貌？那才是你应该看见的东西。”

“我没看见。”霍凡辽不知所措，他的眼睛始终盯在烧鸡上，显然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的年龄实在太小了，根本不懂老叫花子的意有所指。

老叫花子只好换了一种口气，环视了一下地窖说道：“这间地窖里的黄金，能买下这座城市所有的烧鸡，但你不能动，也不能对任何人说。”

霍凡辽哪里敢说一个不字，赶紧拼命地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不能动也不能说，我只吃烧鸡。”

“你的眼睛里就没有别的吗？”老叫花子不禁哑然失笑，松开了卡住他喉咙的手。“这里是一条不归路，进来了你就再也回不去了。”说着又叹了一口气：“算了，现在说了你也不懂。”

霍凡辽双眼懵懂，根本就没明白他说什么，呆呆地看了一眼老叫花子，又看了一眼烧鸡，口水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看见他垂涎三尺的表情，老叫花子不禁暗自摇头，没再说话，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柄蝴蝶刀，咔嚓一声，把一只烧鸡从中间切开，拿了一半递给霍凡辽，说道：“你吃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霍凡辽早已一把抓过那半只烧鸡，直接就往嘴里塞，老叫花子说了那么多，只有这句话最受听，他冒险闯进来就是为了吃烧鸡的。

只听嘎嘣一声，霍凡辽一口咬到的不是烧鸡，而是老叫花子的蝴蝶刀，差点没把他的门牙咯掉了，刀尖一直顶到了他的咽喉，惊骇得他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吃了我的烧鸡，以后就不能再偷东西了。”老叫花子的蝴蝶刀收了回来，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眼神叮嘱道。

“可是，我只会偷。”霍凡辽一下子有点犯难，嗫嚅着道。

“那就偷黄金。”老叫花子突然脸色一变，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两只眼睛瞬间变得阴冷无比。“就算抢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能抢得到，但是也只能是黄金。”

“我……”霍凡辽不知道说什么，犹豫了一下。“你这里已经有了这么多的黄金，为什么还要偷呢？”

老叫花子的脸色一暗：“它们是另一个世界的，跟我没有关系，跟你也没有关系，所以在这个世界，我只能讨饭。”顿了一下，像是对霍凡辽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至于你，就看你以后的造化了。”

“以后？”霍凡辽哪里会想到以后的事，他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眼前饿肚子的问题，所以连想也不想，抓起烧鸡第二次往嘴里塞，生怕老叫花子再把蝴蝶刀插进来，一边吃一边嘟嘟囔囔地承诺道：“行，我以后只偷黄金，绝不偷黄金以外的东西。”

老叫花子听了，只有一脸的苦笑，幽幽地说道：“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唉，人之将死，也就只能这么着了。”可见他并没有相信霍凡辽的承诺。

看着霍凡辽狼吞虎咽心无旁骛的样子，老叫花子又轻声说道：“我不是叫花子，我的名字叫蝴蝶刺，吃完了烧鸡，别忘了把刀带走，以后你就是蝴蝶刺了。”

也不知道霍凡辽有没有听见，总之，这是老叫花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说完这句话他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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