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跑!”任逍遥想大声叫唤,可是出来的口气更可以形容为声嘶力竭。
我不知道该呆在原地翻译命运之书的内容,还是该跑开,思维突然停滞,两个念头在相互拉扯,各自止步不前,直到他虚弱地用手拍开我手中的书,感觉就像赶马的鞭子。
我重新拿好手中的书,将其合上,一抬头,正看到门口处的黑影们脸部开始积蓄蓝光,飞舞的电花连成一片。
沿着墙往右是通往二楼的楼梯,那似乎是现在唯一能跑的地方了。
我刚迈开脚步,突然感到脚下生风,双腿犹如上紧了发条,将势能瞬间释放,一下子就冲上楼梯,撞在拐角的墙上。
只这片刻,身后已经是电光的世界,那些流窜的能量冲击整面墙壁,给这栋屋子的一楼活生生开了大口。失去了承重墙,屋子开始倾斜,我呆着的楼梯拐角也不安全了,手脚并用往二楼逃去。
珍妮在旁边扶了我一把,她手中拿着白金圣鹿,脚下似乎也被下了什么法术,拧上了发条。
义凡和任逍遥呢?
我回头,没看到他们跑上坍塌的楼梯。
由于整个地板的倾斜,我跑到一半又摔倒了。珍妮本想拉着我继续往前,却不得不停下,因为前方的地面开始断裂,能看到楼下的黑影们。
窗户连着整面墙壁破裂,狂风涌进来将我再次掀翻,命运之书脱手而出,顺着地板的斜度滑向后方。
我试图伸出脚勾住,但没成功。
底下再一次放出成规模的“电磁炮”,或者称为“雷爆”,腾空而起的蓝色电弧顶开二楼地板,把我身旁的珍妮弹飞。
她大叫了一声,伸手想抓住我,但那已经是被烟尘吞没时候了。
我站起来,脚下的地板也开始裂开。
“珍妮!”我喊着,在地板破碎前纵身一跃,跳进烟尘中,脑袋似乎狠狠砸在什么东西上,身体也完全没办法控制平衡。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掉在地上的,但总归是失去了部分意识,等晃过神来,耳旁全是夹杂着电流的呼唤,像是一场多重奏,唱着“白金圣鹿,白金圣鹿,白金圣鹿”。
我摸了下额头,摸出了一手的血。
眼睛似乎退化到只能看见近在咫尺的东西,又或者是脑子出了问题,导致一切看起来都是晕乎乎的。
我晃了晃脑袋,确定自己是趴在一楼地板上后,试着起身,却感到左腿一阵酸麻。
那是一个黑影踩着我。
雷爆在我身后酝酿,吱吱的电流声让人以为是一整片森林的鸟叫,是狂风暴雨中不安而痛苦的哀啼。
蓝光迸发而出,占据了整个视野。
我想我要死了,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去,漫水的地面贴着脸,成为最后的光景。我真的不想这样子死,至少死前看到的不应该是这些。
我睁开眼,在夺目的光芒中看到一个背光的身影,像是来接我走的人。
雷爆在我身上炸开。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死,甚至没有受到它的任何伤害。
发生了什么?
我回头,看到身后的黑影突然抽搐起来,身体时不时塌进入一块,仿佛体内有个正在成型的黑洞在吞噬它。
每每陷进入,就火花四溅。
几秒后,黑影就被塌陷进虚空中,所处的位置只剩下重新飘扬的暴雨,空空荡荡。
我左腿一轻,使得我能够拖着麻木的它匍匐前进。
一阵雨打在我脸上,冰冷的触感令我清醒了些,才发现不止是一个,其他黑影也陆陆续续开始坍塌,仿佛在举行什么神秘仪式。
爬行在不断消失又火花四溅的黑影之间,我觉得自己像个战场前线的伤兵。
直到最后一个黑影消失,我才停下来,靠着一块碎石环顾四周。狂风暴雨从破开的房顶浇下来,打湿了一切,所有的家具,包括衣柜、床、沙发、方桌……没有一样是完整的,地面被炸得起起伏伏,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大部分都不认得原来属于房子的哪部分。
“枫!”有人大喊,是义凡的声音。
我一下子精神起来,仔细分辨声音的方向,朝来处望去,在塌了一半的墙后,能看到义凡和珍妮,在他们旁边是躺在地上的任逍遥。
他似乎很痛苦,一下蜷缩全身,一下又抽动着双腿,犹如一条搁浅的鱼。
离近了,才听到他嘴里不规律的喘息,是那种喉咙和胸腔的抽动,就像太冷,想要憋住气来控制身体,但又不得不呼吸。
地上散落着许多破碎的玻璃渣样子的东西,但并不尖锐。任逍遥每到难受至极就下意识地伸手抓那些东西,做出大口呼吸的动作,但结果毫无用处。
白金圣鹿和命运之书也在这里,被保护得很完好,不知道是谁捡到了这本从二楼掉下来的东西。
义凡几次想拉住癫狂的任逍遥,却总是被他推开,只能求助于我:“枫,怎么办?”
“这……发生什么了?”我完全没想法,脑袋晕晕的。
珍妮过来扶住我,四处找能有什么东西能够先帮我止住额头上的血。
“他,吸了三颗这东西,把那些……打死后,就变成这样了。”义凡试图解释,但明显前言不搭后语,最后只能指着地上的玻璃渣,“反正,跟这些东西有关。”
“这些?这些是什么?”我说话也开始喘气,似乎是脑袋缺氧了,视野开始变黑。
珍妮扶着我让我躺下,一边帮我包扎一边说:“先躺一会,没事的。”
她知道我晕血。
我闭着眼睛,强迫自己醒着,竟然在暴雨里憋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道什么时候,远处已经能听到邻居们的议论纷纷。
我试着抬头看一眼,果然是有好凑热闹的邻居们打着伞在自家门口观望这里,活像一群天真的狍子,谁也不敢或者不愿率先走近。
“那些是球。玻璃球。”义凡,给我递来那本命运之书,继续说道:“他一直指着这本,只有你看得懂。”
“我……这样……”我现在根本没精力起身翻译这玩意儿。
突然领口被人一抓,脑子跟灌了冷气似的清醒了。义凡凑到我鼻子间吼:“给我起来!他看起来快死了!”我睁开眼细看,任逍遥的脸已经没了丝毫血色,嘴角甚至出现白沫。
义凡在我面前摊开命运之书,问道:“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说实话有时候我实在搞不懂陈义凡,明明刚才还被揍了的,现在变得这么关心,是因为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在刚才救了我们么?
拜托!我也算是个重伤患者好吗!
为了避免再次被抓衣领,我乖乖开始翻译书上的“魔文”。
“冷鸠青素?”我将看到的东西说出来。
能够暂时替代人体内所需49青素的人工制品,在第一次圣战期间由圣路卡忒的冷鸠研发团队研制面世,后经过长久改良,直到二次圣战前才基本完善使用规范,抛弃了以往极其危险的注射方式,转而通过吸食方式来大幅度降低了成瘾率。
二次圣战期间由于“捏碎晶体”的广泛流行,冷鸠青素也被按剂量装入这种便于携带和使用的安全容器中,得以普及。然而二次圣战之后由于很多战士一次性吸食了超过剂量的冷鸠青素而导致成瘾,造成冷鸠青素成为一种超越魔药的毒品流通黑市,至今也没能解决。
正常人体内约有2400胺钵的49青素,而一旦冷鸠青素的占有比例超过体内现有49青素的%27,就极有可能成瘾。
任逍遥吸食的就是装在“捏碎晶体”中的冷鸠青素?我看着遍地的玻璃渣,以及任逍遥痛苦的模样,不断克制自己,又时不时抓着那些破碎的玻璃渣做些吸食动作。
但是,为什么这书里会出现这个东西?照理说义凡并不懂得魔文,他也没可能一下子就翻到介绍冷鸠青素的这一页。
“对对!他就是捏碎了三颗这东西来吸里面的气体,才搞定了那些黑烟怪的。”义凡跟捣蒜似的点头,又问:“那,上面有没有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看着他手中的命运之书,以及他拿书时候真诚的样子。
为了印证我脑子里冒出的想法,我对他说:“这页没有,你再翻一页我看看。”
义凡一楞,“可……我不知道……”
“没事,你随便翻。”我说着,已经忘记了额头的疼痛。
他又试着翻了一页。
“冷鸠青素成瘾”,这页书上果然介绍了冷鸠青素成瘾的相关案例以及原理危害。
这么说,这本命运之书是根据翻书者的意愿来显示内容的?根本就是一本拥有实时搜索能力的百科全书!不,按照任逍遥的说法,它还可显示“命运”一类的东西!
我从义凡手中将书抢过来,翻开一看,却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
我又翻了几页,将书都翻遍了,全是无字天书。
是因为,意愿不够么?我这么想着,将书重新盖起,在脑子里反复重复着“命运命运”,但就是没能出现什么实际的念头。
翻开书,只显示着用魔文写着的“命运”一词。
是了,看来不止需要翻书者内心强烈的渴求,还需要一个实际的念头,或者是画面,就像义凡那样,见到任逍遥吸食的样子。
我冷静了片刻,想着之前那些黑影的样子,那些令我恐惧的人形生物,随后试着翻了一页——出现了!整页的介绍!
血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