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羽鸿雁
珠花（旧版）

我道：“没想到你会想要我的礼物，什么都可以吗？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准备。”

“保证不扔掉。”他说，“这也许是我今年唯一的生日礼物了。”

无可奈何，我随手摘下发髻上的珠花，那是几天前继安的赏赐，淡粉色和桔色的珍珠浑圆饱满，流苏摇摇晃晃。“先凑合收下这个吧，”我说道，“明年一定会好好挑选礼物的。”

鼬露出温暖笑容，珍而重之的接过去，仔细打量，最后小心的收进怀里。

“你的生日是哪天？我还从未听你提起过。”

“7月7日。”我如实答道，“我出生在天上牛郎会织女的日子。”

鼬失笑，“想不到魔女竟会在如此浪漫的日子出生。”

“不过，”他拍一拍胸口放珠花的地方，“到了那天，我会好好回礼的。”

我有些心酸的笑起来，他不知道7月7日对我来说，并不是仅仅是生日而已。同时，它还是我姐姐的忌日。

“我十分期待。”我用柔和的语气含着笑说。

长夜未央。

无论是鼬还是我，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安静的在柔和夜风中坐了许久，随口向他打听和适容的恋情，鼬没好气的哼一声，说那公主并不靠近，只是每天远远的看他。我便笑道说这是多么青涩又纯洁的少女情怀，他淡淡的瞥过来一眼，不置可否。

看来他对美丽公主并不感兴趣，我稍稍放了点心。

直到天快亮时，我们终于分手。他回离宫，我归坎位。

那天我睡到午后才起床。还好有个唬人的官职，只要继安不来管我，六月霜中便不用顾忌旁人。起床梳洗之后，之前我供职的小厨房已遣人送来清淡的三菜一汤。被伺候已是习以为常的事，不过看着宫女为我斟满茶水，摆好筷子，心里还是为高人一等而欣慰。

据说适容来访，此刻和继安正在和室中谈话。我想起昨晚继安在天如镜书房写的那张盖有大名印鉴的东西，他们姐弟的谈话想必其内容相关。

走出院子时，正看到和室的拉门来开。公主的脸色苍白，神态仓皇，双肩颤抖，搭着宫女的手勉强离开。身后，继安倚着门目送，仿佛若有所思，目光闪烁，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原本俊美无铸的少年，平白的添了几分邪魅的味道。

只是我并不喜欢他这样的神态，鼬的13岁纵然老成持重，却绝没有过这样心机沉重的模样。

我不禁走过去，问道：“殿下一定对公主说了很要命的话吧？”

继安微微一笑，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道：“官家的是非八卦，总有可说之处。”

在和室中坐下，他先问我：“国宝找到了吗？”

我摇头，“线索还是不够。”

他默然，目光中却露出惋惜之色，道：“我想也是不那么容易的。我有一个请求。”

“请讲。”

继安道：“如果你们真能找到国宝，我希望，在你们离去之前，至少让我看它一眼。”

我微笑道：“谨遵吩咐。”

他莞尔一笑，抬头似是偶然的看向我的发髻，张口问道：“前几日给你的珠花呢？”

那件东西！突然听他提起，我一愣，随后答道：“今天没有戴在身上。”

继安沉吟了一刻，才说道：“那珠花不算贵重，只是有一点我没有向你说明——那是我母亲的遗物。”

香织夫人？我微微皱了起眉，尚不明白继安的用意。

他继续说道：“母亲冤死之后，首饰都被送到我这里。有时，我会拣出几件送给女官侍女，”他的双眼渐渐的看向远方，神情黯淡下来，凄然笑道：“看见熟悉的首饰戴在乌黑发髻上，那感觉真像母亲活过来了。”

“抱歉。”我只有这么说。

“没有关系，”他很快收拾了情绪，说道：“是我跑题了，想告诉你的，其实是那支珠花可能有问题，希望你不要再戴了。”

真是让人意外的答案，我不禁追问：“有什么问题。”

“我说过，也曾赏赐母亲的首饰给其他宫人。而就在昨天，有一位不慎失手摔碎了一枝玉簪，竟发现玉簪中空，其中装满了神秘粉末。”

“是致幻剂！”继安正色说，“宫女无意间吸入，竟然出现幻觉，情绪紊乱——这一定是帛遥做的手脚。”

“官家宫廷中的斗争果然都险恶非常。”我也叹道，“那么粉末如何传播出来呢？难道玉簪的雕刻上还有细孔？”

“正是这样。”继安道，“今早我已收回了之前所有的赏赐。”

“可是，这和适容又有什么关系？”我回到最早的话题。

他倒也没有回避，说道：“母亲生前告诉过我，适容姐姐，其实并不是帛遥的亲生女儿！”

又是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我也只能再次感叹：“你们的家事还真是复杂。”

“姐姐的生母只是一名普通宫人，母亲说她诞下姐姐之后，没过几天，就性情大变，突然自杀身亡。姐姐只好被身为正妻的帛遥抚养。”继安淡淡的道，“现在想来，所谓的性情大变和自杀，也都是致幻剂的作用吧。”

“其实这件事，姐姐也曾有所耳闻。”

“所以，”我开口道，“刚才你告诉了她真相？”

“也许是真相，也许是我的揣测。”继安坦然道。

“还有一个问题，”我道，“昨夜，你在天如镜中，到底写了什么？”

他同样没有回避，凝视着我的双眼，道：“不过加盖了大名印鉴的调令而已。我已派亲信的侍卫日夜兼程送到忍村，命令村中精锐秘密前往都城。”

“你要政变？”我冷冷的对上他的双眸。

他轻轻转过了头，口气缓和下来：“为公，这是匡扶社稷，拨乱反正。为私，父母大仇不共戴天。我没有做错。”

“绘凜，”他复叹息，眼神中多了一层苍茫，“就在今早，我梦见自己自国都的城楼上一跃而下……也许，这就是我政变的下场！我并没有抱着必胜的心态，而是以必死之心抗争。这件事，即便是死，我也要这么做，没有选择的余地。”

“所以，现在就要尽量争取筹码。”我淡淡的笑道。

继安听出了我的讽刺之意，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我对姐姐，并没有利用之意。只是不想把她身世的秘密带进坟墓而已。”

“随你怎么说。”他们姐弟之间的事我并不感兴趣，至于苜之国的国运也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很好奇。”

“不妨直说。”

“殿下虽然早慧，但毕竟只有13岁，秘密调兵发动政变这种事，果然无人指点还是做不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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