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羽鸿雁
枷锁（旧版）

待得她离开一阵，我的屋门又是“咔”的一响，一条倩影闪了进来，却是适容。她神色颇为紧张，朝外警惕的望了望，径自关好门，也不客气，走到我面前坐下。“今晚那些人还来吗？迪达拉飞段他们。”

“刚让长谷川送去了东西，大约不来了吧。”我倚着矮桌，懒懒的说，“你怎么过来了，还这么鬼鬼祟祟。”

她翻我一眼，道：“我是东厢的人，来你这里，当然要小心些。”说着，还得寸进尺的把我正嗑着的一碟瓜子，挪到自己面前，一粒一粒的磕起来。我嗤笑了一声，也不与她计较，只是道：“来找我，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然而适容神色黯然，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原来在王城，我最爱吃玫瑰松子糖，玫瑰也就罢了，那松子却是几十年才结果一次的名种。现在落到这个地方，别说名贵的红松子再也吃不上了，就连像样点的干果也再没有了。”

我轻轻摇扇子，扇柄下坠着的流苏也跟着摇摇晃晃，闲闲的笑道：“雨忍是个穷地方，比不得你的故乡。”

适容眼中隐隐有泪，她轻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道：“别以为我是怀念那个地方。”我只微笑，并不答话。

其实又怎么能不怀念呢？公主自然比女仆高贵，而且那毕竟是故乡，即便再不好，也是从小生长的地方，陪在身边的，也都是亲人。即便是害死她亲生母亲的帛遥，在她心里，强过了雨忍村的所有人。

啊，不，这里还有鼬。

我便问道：“这个时候，鼬也该回来了，你不在他身边，怎么跑到我这里？”

适容眼中波光流转，带一点淡淡的凉薄，开口道：“那边有幸子伺候，哪用得上我！”

她本是公主出身，容貌也极其美丽，顾盼之间流露出的贵气让人不敢逼视，即便是眼下的微嗔薄怒，也娇艳无匹，让人见之忘俗。只是原来在王城中云髻上的累累珠翠，都变成了雨忍村的一条缎带。服侍晓成员的女仆们，都是用这样一条浅黄色的缎带束发，不管是公主还是战俘，只要戴上了这样一条缎带，命运便统统改变。

适容默默的磕着瓜子，过了半晌，忽又冷笑道：“看你日日围着炉灶，还以为能做出什么珍馐佳肴，原来不过都是大鱼大肉，半点新奇都没有。”

我执了茶壶，给她与我各斟茶一杯茶，道：“忍者们在食物上都不挑剔，太过精细也是白费。”

她从鼻子中淡淡的哼出一声来，道：“也对，何必抛媚眼给瞎子看，牛嚼牡丹也是浪费。”

我只看她一眼，也不言语。适容今天似乎心情格外不好，一反平日里的沉默寡言，从小养成的公主脾性便全露了出来。“宇智波对你不好吗，还是幸子让你不痛快了？”

她也不答话，手指绞着手帕，板着一张脸只斜着眼睛，往窗棂上瞧。我暗暗叹了口气，又道：“怎么，还是后悔和我们来雨忍村了？”

适容的美目终于转过来，道：“跟着心爱的人，又怎么会后悔？即便是吃苦受罪，心里也是甜的。”她口气沉重，眼神复杂，其中包含的各种情绪让我不能尽知——其实也没什么难懂的，跟随了鼬来到雨忍村的，也不止她一个女子。我想到了自己，不由叹息道：“女人唯有在感情上吃亏。”

“可不是……”适容凄然一笑，目光落在了远处，“若是爱上了谁，那便是亲手给自己造了一具枷锁——但我却一点也不后悔。”

她莹白的手指摩挲着茶碗光滑的外壁，唇畔缀着一抹笑，如梦呓般轻声道：“还记得我们最初是在王城中的花园中相见的，那里离佛堂那么近，我总以为，这是神佛赐我的缘分。只远远的看到，我便……”

那天我也在场，想起适容初见宇智波鼬的情形，也微笑起来了，道：“你是公主，鼬不管是侍卫还是忍者，都像是爱情小说中的情节。”

适容抬眼看我一眼，默然半晌，又道：“可惜他不懂我的心。”叹了口气，道：“在遇到他之前，看诗词小说中描写相思的句子总是不懂，但在看到他那一眼的时候，就突然如同醍醐灌顶，一时间，什么都懂了。”

“鼬自然是懂你的，”我淡淡的道，“他若不懂，又怎么会在兵荒马乱之际，非要将你带出苜之国。”

适容凄然一笑，道：“原来我是公主，但凡我想要的，从来没人和我抢。所以，一旦看到他和别人说话，我就恨不得……”

想想当日为适容醋性大发所受的罪……我转了转手中的茶碗，没有出声安慰。

“做公主时，我以为自己一生中定遇不上中意的人，将来的命运除了和亲以外，再无他途。想不到偏偏会遇见他，当日城破时他舍身救我脱困，我便连故国颠覆也不放在心上，如今又能日日相见，我早就心满意足，就算要再请我回去做公主，也不如此时在这院子里做个女仆！”

之前只是知道适容喜欢鼬，此时听她吐露心意，才明白她用情之深。

我怔怔的看着她头上缎带出神，二人一时相对无言。过了好一阵子，适容收敛了心神，轻轻探过身来，“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说一声。”她的声音细微，语不传六耳。

“什么事？”

适容眼中精光一闪，小声道：“是幸子！”

“我今天看见幸子鬼鬼祟祟的进了小厨房，过了片刻才出来，不知她在其中做了什么。”

我一挑眉，惊讶不已——那幸子居然如此不小心，被一人发现也就罢了，居然让适容和长谷川同时发现！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她行动之前，还曾敲锣打鼓一番。

“她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去下毒罢了”我说着，便把长谷川目睹幸子下毒一事详细告诉适容。她冷笑一声：“蠢材！蠢透了！”话音未落，又蹙起了眉，沉吟道：“难道她是故意的？”

我清冷的笑着，转着腕上的镯子，口中道：“想必不是，即便是，我也不怕。”

“你又打了什么算盘？”

“也没什么，”我轻轻笑起来，“只不过让长谷川去送酸梅汤而已——你知道她那张嘴，去一圈回来，各个院子里的仆人恐怕都知道这件事了。”

然而适容却蔑视的瞥了我一眼，道：“那又能怎样！难道你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看在宇智波的面子上，放她是一定的。”我慢条斯理的说道，“这次便再给她一次机会，我不与她计较。”

适容急道：“可是，你以为她会领你的情吗！她只会得寸进尺，以后还会用更阴险的计策害你！”

我凉凉的笑起来，端起面前的茶碗，吹了吹浮沫，道：“倘若她这次不领情，我自然也不会继续留着情面了。”

适容一愕，仿佛是想说什么，但张口之际眼中精光如流星般一闪而过。只见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冷笑道：“但愿，她能悬崖勒马才好！”

她的语气中仿佛另含它意，我只低头弯弯嘴角，并没有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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