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香十里有你
第二十八章节 初来乍到的失落（旧版）

旷香被父亲背着回家了。一路泥泞路十分颠簸，父亲深一脚浅一脚，旷香趴在上面睡着了。母亲怕孩子摔下来，也扶着她。

“回来啦！一个女孩子家像个男孩一样调皮。早知道生个男孩多好！”旷香的爷爷摇着蒲扇说。

“爹，您又说这个。”旷香的父亲一边放下旷香，一边说道。

红湖村是一个落后水乡。旷香家住的土房子地基，之前全部是湖。后来因为当地人口增多，不得不填湖成地了。红湖村的人世代都是农民，生儿子能做农活是最大的实惠，生女儿就是赔本货。

如果生了一个不听话喜欢惹祸的女儿，那就不免会受些夹板气。

旷香自从那次溺水后，就更加不听话了。每天半夜，所有人都熟睡时，她就会大哭，边哭边喊：我不要睡觉，我不要睡觉，我要玩去！我要玩去！另外一个房间的爷爷，第一个被吵醒，开始骂骂咧咧。

旷香的母亲桃子，无奈地把旷香抱出去，在门口转悠。边走边拍，“旷香，不哭不哭，我们玩去，我们玩去。”

桃子家姊妹七个，自己排行老大，读书非常聪慧。小学升初中的时候，经济条件不够，所以没有上初中。有一天桃子的班主任家访时说，愿意支助桃子上学。桃子的父母还是不愿意，因为弟妹六个都需要她帮忙照顾。

为此，桃子总是偷偷伤心抹泪。旷香的学习不太好，每次写作文就卡壳。三年级时写日记，总是桃子说一句，她写一句。

后来作文的难度越来越大，桃子也教得心烦。有天晚上，桃子的千层底鞋底都纳完了，旷香的作文才写了三个字。

“这孩子，学习好像很吃力，要不就不让她读书了吧。何况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呢？”旷香的父亲在一旁说。

“不行，旷香必须读书！”桃子坚决地说。

“妈妈，你先教我写作文吧，写不出来，老师明天要打手板呢。”童年的旷香说道。

“我相信你自己可以写。”桃子说完，就去睡觉了。留旷香一个人在煤油灯下，苦思冥想。

旷香觉得很委屈。寒冷的冬夜，她一个人裹着厚毯子，在那里哼唧哼唧地哭。

桃子翻了个身，接着酣睡。旷香知道自己没有指望了，就慢慢写，天刚蒙蒙亮，堂屋里的鸡开始鸣叫。

桃子起身，看到旷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到处涂着墨点的作文，总算是完整的。

从此之后，旷香对桃子的依赖要好多了。却依然不让人省心。

有一天放学回来路上，旷香换了一种玩法，她打着赤脚走在小石子路上，同时把喝完的玻璃水杯，放在眼睛上当眼罩，边走，边观察玻璃杯后面的花草树木。不小心，踩到邻居的稻草火堆灰里。

“呜呜呜呜……好疼好疼！！”旷香大哭。

旁边的大叔看见了，一把把旷香拧到屋前的水沟里泡着。再次把她从水里提出来时，脚上已经起皮，还冒着些许热气。

桃子回来看见旷香这样，又是一顿哭。

过了好些天，旷香终于可以重新上学了。重新来到班级的她非常兴奋，和同学侃个不停。

“旷香，你看，我这个毽子怎么样？”后面桌上的小花说道。

“好看咧！彩色的羽毛！你把这个送给我呗。”旷香说道。

“我家里还有，你今天晚上陪我去家里挑，喜欢哪个拿哪个。行呗？”小花说道。

没想到，小花的家离学校有近五里路。旷香到他们家就已经天黑了。

小花家里人又留旷香吃晚饭。旷香，小花，还有小花的弟妹玩得不亦乐乎。

小花的父亲问，“旷香，你过来我们家玩。有跟你爸妈说吗？”

旷香刚准备回答，小花说道，“哎呀，说了说了，旷香快过来玩，等会我们一起吃西瓜，就在我们家睡觉。”

懵懂的旷香又和那些小孩疯去了。

怀孕了的桃子和丈夫看到旷香这么晚还没有回，着急了。旷香的父亲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桃子坐在后面，一手抱着旷香父亲的腰，一手打着手电筒。他们来到班主任的家，班主任说也不知道旷香的去向。

深夜，班主任又和他们一起去敲旷香同桌的门。旷香同桌说，“她放学后好像跟小花一起走的。”

小花的家离那里有五里多路，他们决定把有身孕的桃子先送回家。旷香的父亲和班主任一起去到小花家时，旷香正睡得迷迷糊糊。

旷香依稀记得自己被一只厚重的手抓到自行车后座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棉衣，被另一只手撑着。

“这是去哪儿啊？”旷香半睡半醒中，抿抿嘴巴说道。

“哎！！”旷香的父亲无奈地叹了口气。

“孩子找回来就没事了。”班主任安慰地说道。

回到家，又快天亮了，旷香看到堂屋里灯火通明，鸡笼里的鸡个个精神着，好像也没有睡着。而桃子在房间里哭。旷香才彻底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又惹母亲伤心了，那个时候的旷香学会了自责。

又过了些时候，旷香的弟弟出生了。全家人都非常欢喜，特别是爷爷。爷爷说菩萨还是灵啊。第二天给弟弟起了个名字叫“招弟”。

春节的时候，所有来做客的亲戚都去逗招弟玩，桃子准备一大家人的三顿饭，也无暇顾及旷香。旷香第一次感受到孤独。特别是爷爷背着自己给招弟压岁钱，而不给她，当她在门缝里看到时。

不过，随着旷香一天天长大，她也更懂事了。她逐渐能理解桃子的不容易，也帮忙照看下招弟。

记得周末的一天，旷香没有去上学，在家里照顾弟弟。

午后的时候，弟弟说肚子饿了。旷香望了望外面，太阳炙热。父母还在远处农田里劳作。她自己摸了摸肚子，也感觉饿了。

旷香灵机一动，搭了一个小板凳在灶台跟前，学着桃子的样子炒起花饭来。

“招弟，锅里没热气呢，你快往灶里喂些柴火。”旷香对比她小两岁的弟弟说道。

招弟笨拙地从旁边的柴火堆里拉了些干稻草，拖着往灶里送。

结果火苗顺着稻草朝反方向烧去，一直烧到柴火堆。

旷香和招弟慌了，连忙用葫芦瓢从水缸里舀水，试图浇熄火苗。

旁边的邻居看到旷香家厨房屋顶冒烟，连忙拧着大水桶赶过来。大家纷纷从屋前的河里取水救火。

在邻居们共同努力下，火被浇熄了。桃子和丈夫回来傻眼了。一边给邻居道谢，送些东西给他们。一边压制着内心的怒火。

“我要打死这两个祸害！”旷香的父亲，拿着笤帚冲到房门门口，使劲捶打着房门。

旷香知道自己带着弟弟闯祸了，于是把自己和弟弟锁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一直到晚上的时候，桃子一边给丈夫做工作，一边在房门口说，“快出来，快出来，相信我，爸爸答应不打你们了。”

从这件事发生后，旷香觉得自己太不一般。她也更能体会到桃子的不容易，也体会到生命里什么是恐惧。

旷香往后更懂事了。班上的老师和同学都说她是最勤奋的那个人。每次旷香的成绩都不错。可是到关键的考试，她总是发挥失常。比如小学升初中，她没考上，复读了一年才考上。

初中升高中，又复读了一年。高中升大学，还是复读了一年才考上。

旷香因为这三次复读的经历，经常觉得自己智商有问题。她开始体会到了人生不自信的感觉。

其实，旷香每次考试前都会想：一定要考好！千万不要出任何差错，这样才能对得住桃子妈妈。

每次带着这样的情绪去面对重大考试时，总是无一例外失利。

第一次允许桃子复读时，桃子丈夫和桃子大吵。第二次复读，第三次复读，桃子决定死拗到底，咬牙供旷香上大学。

桃子曾经把自己上学的机会让给弟弟妹妹，半打工半顾家供养着他们。现在旷香的舅舅姨妈们读完大学后，有的在做生意，有的在正经单位任职。

桃子深深地知道对于一个地道的农村人，读书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桃子看着旷香上大学，就像自己上了大学一样。这是桃子的心结。假设旷香还复读一次，桃子都会坚持供她读下去。桃子还有自己的小心思：只要旷香拿个大学文凭，就可以脱离农村，可以找个城里的人家出嫁。

旷香带着桃子的影子走向了新的旅程。她听别人说“金融离钱最近，读金融专业很有前途”，于是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金融专业。旷香不管自己喜不喜欢，也不管自己适不适合。

旷香心里想：桃子为自己受苦了，自己要学最赚钱的专业，以后做最赚钱的行业回报桃子。

事实上，真如旷香所愿吗，那倒未必。旷香在穿越过来的世界里又一次次体会到失落。

以前所有毕业的大学生，学校都会分配就业，唯独不巧，从旷香这一届毕业生开始，便没有这个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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