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寒之气快速扩散,将陈长生完全控制。一枚核桃大的黑气团,冲入了他的大脑识海。陈长生仅在的一点神智,如风中火烛,随时将被湮灭。识海中浮现出了一张张的面孔,多到陈长生数不过来;最后的几张面孔,是钱芸儿、胡六他们。一串幻像在陈长生的意识内,如电影一般浮现:
若干年前,深山一位修士遇到一只黑色巨虎,一番拼斗后被巨虎所食,其魂不散,被黑虎控制,沦为“伥鬼”,专门骗取活物供黑虎所食。某日,黑虎被高人斩杀,其魂被炼入一符印之内,伥鬼也被镇于符印下。符印之主,换了无数人,经历了无数事;时光一幕幕过去,直到李长兴挖出符印铁盒,附在盒底的伥鬼才重获自由。正好李长兴将人打死,埋尸于伥鬼藏身的院石之下,伥鬼伺机吃了两人魂魄,恢复了些力量。本想入山躲藏的伥鬼,经过李家祠堂时,被祠堂所藏宝物吸引,遂隐于祠堂之中,每日吸取宝物之中的精华,恢复了些许法力。恰逢钱芸儿在祠堂忏罪,伥鬼造了种种幻像,盗取其与三子的生命力,最终将四人魂魄尽数吞食,拥有了化形之功。之后便在村内害人性命,以食取魂魄为生;其身所带之煞气,将受害者变为了僵尸。伥鬼一生,唯惧虎威,李长兴自小修炼家传的功夫,一身猛虎内劲真气,正好克制住它,本有遁去之意,只是实在贪恋祠堂之宝,最后冒险与李长兴等人拼斗。现在遇到陈长生,想故伎重施。
正在伥鬼将要得手之际,陈长生的玉枕穴内,突然冒出了一串闪电。当年正是这团闪电,将陈长生从地球劈到了大乾。伥鬼怎知有此一着,未叫一声,便被天雷之威,劈得魂消魄散,闪电在陈长生体内乱窜一通,把阴寒之气逼至一手后,彻底消失在其体内。
此时,陈长生玉枕处积蓄的真气,一下涌上头顶百会,过印堂、人中,沿颈部十二重楼而下,流入小腹内田,小周天的功夫算是初成。
陈长生恢复了神智,回忆起脑海中的印象,理清了前因后果,只叹运气。天劫之威,居然时空穿越,也无法避过。伥鬼记忆中的宝物,正好在祠堂玄鸟房檐之下,李进才临死所言正是此物。
试着运劲于手,左手发麻如电,右手寒冷如冰;陈长生丹田内的真气,也是半热半冷,在体内运行,感觉奇妙。手中火把早已熄灭,在黑暗之中,如处白昼,陈长生以为是小周天通畅之功效,想到现在不是练功之时,便离洞回村。
村里的人还聚在祠堂,担心火力不够烧不死邪物,大家抱柴扔油助长火力,包括老陈头在内,都没留意到陈长生的去向。
天亮之时,房已烧塌,房内基石烧裂,在废墟中一无所获。
李长兴挽留简无成等人再住几日,不想镇上已派人找来,要三人火速回镇,又出了大案。
大乾打更之规与天朝古时相同,戌时(晚7点至9点),是第一更,亥时为第二更,依此类推。其中又以刻数计算具体时间,一个时辰8刻钟,按初正末三时,进别分段。
“梆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更天,老更夫袁老五已近六十,每天夜里巡街打更,七星镇的每条街道,他至少都走了数十万遍;经过镇北双福巷时,突然看到一道人影闪过,他以为是眼花,并未在意;继续敲着木梆前行,谁知刚走几步,脖颈处一阵巨痛,全身被人抱住,很快失去了知觉。
清早,“商万全一家被鬼杀了”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七星镇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袁老五的尸体就在商万全家门外,商家主仆十一口,全都遇害。十方县令杨继儒把手下大骂了一通,全镇布满了眼线、岗哨,又有民团巡逻,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闹出这么大的案子。
镇上卫所布置成临时县衙,杨继儒在堂上将令箭一扔,吼道:“无论是人是鬼,三天之内,给我抓到凶犯,否则全按枉法渎职查办。”
捕快们也是心急火燎,使出了全身解术;“童爷,黄大石和张吉祥回来了。”手下人向童破钟报道。
他俩是童破钟手下,得了童破钟准许,才去了大树村。
“昨天的事都清楚了?”童破钟心里有些急。
张吉祥抢着道:“尸体都验过了,和前几桩案子一样,确定是胡六所为。”
童破钟看着俩人,神情严肃的说道:“太爷给了我三天时间,现在只剩两天了。”
黄大石靠近道:“童爷,这事必须请简太祝出手。在大树村我们亲眼所见,简太祝的确有些手段。我已把简太祝留在客栈,就是怕被其他人抢去。”
童破钟此时已无计可施,马上站起身来让两人带路。
简无成做事一向亲力亲为,重新处理了尸体,他和黄张二人在半路上已商议好,他负责防尸变,两人负责藏尸体。
童破钟将镇上的里长等人,全都召来,介绍七星镇的地理情况,重点是各个阴气寒湿之地,当场布置了一番。童破钟见他有章法,心里稍稍有了点底。他请杨继儒动用所有力量,查实胡六所有可能藏身之处。直到天快黑,依然没有消息。
简无成和黄、张二人,也在沿街挨户查访。走到镇西宁家巷时,街边一妇人正在喂鸡,报怨道:“这鬼闹的,连水都有股臭味,刚做的饭就馊了,鸡都不吃。”简无成走近,捡起饭团闻了闻,递给张吉祥。
张吉祥闻了闻,惊道:“尸臭!”
三人立即告知童破钟,童破钟也是老捕快,派人封锁附近街巷,调集人手搜查河道、井渠。
天已变黑,全镇灯火通明,终于在镇南的河道处,民团的人在插杆子时,戳到了硬物,一条人影从水中跃出,将船上之人,全扑进了水里。
岸上人见状,齐声大呼,多条木船将上下河道全部封锁。四大捕头带人四面合围。在顺流往下一里处,终于把胡六围住。大家用长枪,往水里一通乱刺,弓箭手在岸边引弓待发。
不多时,胡六跃水而出扑向岸上之人。四大捕头之首的金太平,纵身而起,和胡六打了起来。大家手持火把、刀枪,将二人围在中间。
胡六已不成人形,面目浮肿,五官变形,四颗獠牙露出嘴外,身体不惧刀剑,力大惊人,只是招式变化却很幼稚。和金太平战了半刻钟,胡六身上已插着十几把飞刀、暗器。
简无成提醒道:“打他天灵盖!”
金太平立即用一虚招,将胡六骗了,跃身一掌劈向其天灵盖。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从远处跃来,速度奇快,众人根本没看清,一掌把金太平打飞,喝道:“阴阳宗办事,闲人退避。”
只见两个身穿阴阳袍,头插阴阳簪的年青修士,来到场中。一人身着锦蓝色长袍,一人长袍是玄黑色。蓝袍人甩手几道符,打在张牙舞爪的胡六身上,将他定住;黑袍人拿出绳索,就要绑上。
大家见状,一时不知所措;县衙之人全都面露不满,想要动手。金太平在县衙素有威望,做事又冲在前面,大家都是心服,现在被人偷袭,皆想报复。
黑袍修士在捆绑胡六之时,未料符纸失灵,被胡六一口咬在胳膊上,撕下一块肉来,痛得他“哇哇”大叫。蓝袍修士只是拔剑一挥,削向胡六脖劲,转腕又划向黑袍修士的胳膊,收剑入鞘,一切只在弹指间,旁人只是见到剑光一闪而已。黑袍修士初未知觉,扬手之时,胳膊才从臂上掉落,同时胡六人头滑落,在地上滚了几滚,身体才倒地不起。
四大捕头见状,脱口道:“先天境!”
剑光斩头而无血、一剑断臂人不知!
此人的动作和劲力,已非常人所及。
众人顿时息了不满之心,赶紧让开一条道,恭送其离开。黑袍修士忍痛从怀中掏出药丸服下,用灵符止住血,捡起断臂,跟随在后。
卫所大堂上,杨继儒在蓝袍修士旁,小心陪侍着,殷勤说道:“不知大人前来,多有怠慢,还请大人示下。”
蓝袍修士缓缓道:“把被害之人,全都抬过来。”
杨继儒递了个眼色,几十具尸体很快抬到堂前,男子检查了一番,见十多具尸体被凿破头顶,面露嗔色,指着尸体斥道:“谁让你们干的?”
“是太祝动的手,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杨继儒连忙解释,转头下令:“把简无成带来。”
简无成见阴阳宗人来,就知道没好事。来到卫所,只是对杨继儒行了一礼,不理蓝袍修士。
杨继儒知他脾气,陪笑道:“这位大人是王城太祝院的四级太祝令,郭十剑大人,快快行礼。”
简无成听到“四级”二字,已经躬身一礼,“大人万福”。他可以不买杨继儒的账,却不敢怠慢上级,他们这行是垂直管理。
郭十剑没看他一眼,只是问:“为何毁坏尸体?”
简无成恭敬答道:“大人明鉴,依太祝院驱邪密典所载:尸染邪祟,破顶除之。属下为防尸变,故以长钉破顶,并非毁坏尸体。”
郭十剑道:“此事可有上报?”
“有。”简无成道,“前几日已经上报,事无巨细,皆以言明。”
郭十剑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邪祟之源,是否查清?”
简无成道:“禀大人,皆已查清,在镇西北的大树村。大人所灭之尸,就是在大树村染了邪祟。前几日臣与此村村长、本县差役,在村民协助下属下已将邪源烧毁。”
“哦?”郭十剑抬眼看了下,问道:“是何邪源?”
“禀大人,是地阴煞气所结之邪灵。”简无成道。
“煞气之地,可有发现?”郭十剑这才有些兴趣。
“没有发现。卑职用火油已将其源头烧毁,绝其后患。”简无成答道。
郭十剑听后有些不悦,说道:“既无后患,为何少了三具尸体?”指了指堂前尸体。
“这...”简无成心道要糟,强作镇定答道:“禀大人,这些尸体属下已验过。镇西商家遇害之人,因属下急于搜捕胡六,故未及破顶,但已塞了符纸、灌了朱砂,应无变数。”
“我问你为何少了三具?”郭十剑的声音发冷。
简无成只得道:“具体之事,属下也不清楚。”
不等郭十剑吩咐,杨继儒已知会了手下。不一会,黄大石、张吉祥等数人被带到堂前。
几人将情况各作了说明,尸体最后是张吉祥处置的。张吉祥也知瞒不住,冷汗直流。
“尸体呢?”郭十剑问。
张吉祥用力咽了口唾沫,润润嗓答道:“大,大人,因怕尸变,小人将三具尸体用巨石压住,镇于驿站后院。”
杨继儒等人一听就知有猫腻,只愿张吉祥自做自当。
“驿站?为何不报?”郭十剑问。
张吉祥声音发颤道:“大,大人,实在来不及了。小人镇住尸体后,便与太祝等人,一起搜索胡六,真的没时间上报。”
简无成心里咯噔一下。
杨继儒突然一笑,戏谑说道:“你将尸体镇住,所欲何为啊?”
“禀大人,为了找出灭尸之法。小人虽是仵作,但也不愿乡亲再遭鬼害,故擅作主张,想找出僵尸破绽。”张吉祥壮胆答道。
“找到了吗?”杨继儒看着正在擦汗的张吉祥。
“有,有些头绪。”张吉祥道。
“是不是这样?”说着,杨继儒手指隔空一点,张吉祥一下被钉在原地。
“手下留情!”简无成,“大人,请张仵作镇尸,实是属下主张,的确是想找出以尸引尸之法,尽快将胡六铲除。”
杨继儒将佩剑往桌上一放,道:“私自匿尸,藏尸害众,论罪当罚,简太祝,你可知罪?”
简无成躬身道:“属下未报移尸,确有不妥,但绝无害众之心。就算匿尸之过,不过杖二十,罚俸半年,怎能以害众处罚,大人言重了。”
杨继儒冷哼一声,说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带王老三。”
衙役将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带到。
杨继儒道:“王老三,你将买尸之事,再说一遍。”
简无成闻言,心下凉了半截。
原来黄、张二人听简无成介绍后,就已联系上了驿站的王老三,要运尸出镇,结果被杨继儒抓了个正着。
张吉祥瘫坐在地,求饶道:“大人开恩,此事确是小人一时糊涂,财迷了心,与太祝和黄捕快无关。”
黄大石舌头打结,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
简无成心一横,顶着郭十剑说道:“大人,就算张仵作卖尸,最多也是盗尸之罪,并无害众之心,且张仵作发现胡六有功,请大人明鉴。”
郭十剑声音突然变柔,一字一字的说道:“张吉祥,你可知罪?”
“夺魂迷音!”简无成大惊,这种迷术并未载于太祝院,他只听其父说过,当年见他师父施展过一次。
“小人知罪,小人该死!”张吉祥心智已迷,神识被郭十剑控制。
“大人,何故夺人心魂?”简无成怒道。
郭十剑未想到会有人识破,杀心顿起,桌上剑光一闪,说道:“藏尸害众,按律当诛。”
话音未完,张吉祥已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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