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行者传
第十一章 西村山谷（旧版）

陈长生现在成了守夜人，自己做了套夜行衣，与镖局杀手的一个样式，每晚从地道进山，观察村里动静。李长兴在村子四方，都布置了眼线，现在村里的人，几乎都愿为他效力。

一直关注着李家祠堂，想找机会把宝贝弄到手。在伥鬼的记忆里，这件宝贝名为“风灵珠”，能吸收天地万物灵气，为已所用，就是丹道里的外丹，但级别很高，是所有丹道中人梦寐以求的宝物。

李长兴精明得紧，将祠堂外院作为自己办公之地，单开一房常住，让人日夜值守。煞气之地，常有异宝相伴，阴阳宗的人秘密来查过，结果空手而归；这也提醒了李长兴，他亲自看护祠堂，也希望能有奇遇。

十方李家的人，已在七星镇西村住下；打桩拉线、圈地修屋，划归镖局的几座山地上，数百人在烈日下，忙碌的干着活。

李守信人称“李三爷”，和“朱三爷”朱福，自小就不对付，两人在十方县城是一对有名的怨家。只要遇到，一定是一番争抢，哪怕一文钱的面饼，也会被抬到十两银子。十方县的人都知道：“三爷见面、天下撒钱。”

这次李守信抢了先，他和朱福斗了二十年，知道朱福的手段，所以刚到七星镇，就招兵买马。为拉拢李氏族人，他将李家的弱小对头，都一并铲除。此次二侯爷吩咐的事，不容有失，他写信给七星镇附近的所有李氏宗亲，调集人手来西村，全力相助。

接到李守信的书函，李长兴马上集合镇上青壮，分发兵器、银两，许下好处，带队去西村。李萍儿不解，跑到祠堂要阻止；她知道这种全村械斗，就是小规模的战争，死人是家常便饭的事。李家这两年已经够倒霉了，不愿再有风浪。

李长兴将书函给她，上面赫然写着：赠“虎啸十八式”拳谱，作为犒劳。李萍儿当时就妥协了，这样的好处，无人能够抗拒，回家拿来长刀、铁甲，送李长兴启程。自己在祠堂里上香，为李长兴祈福。

陈长生也在召集之列，他没见过村镇械斗，心里不大以为意，拿到半两银子，还甜滋滋的。李长兴在村口承诺：回来每人给一两银子，对于陈长生而言，这是笔不小的报酬。

李守信来到西村山上后，眼皮子直发跳，心里总感有不安；为了安全起见，他又派人去县城镖局，调来了上百个趟子手。武院的范围，占地数千亩，基本上整个西村都在其中；矿山就在西北角，距离大树村不远。山口开在一个坝子处，周围由三坐大山围拢而成，地形像葫芦，当地人称此地为“葫芦坝”。

“告诉老朴，今晚全不休息，必须在明天全部修好。还有在山头多布些弓弩，暗哨放远一点，以防万一。”李守信吩咐着。

从各村过来了300多人，加上矿山上李家的护卫，共六百余人。李守信将人手分为三队，自带300人，在中间山头驻守，两边山头各安排百余人；弓弩齐备、刀甲披身。李长兴属于族内宗亲，被编到李守信的护卫军中，驻守在中间头上。

“傻子，机灵点，有事别傻乎乎的往前冲。”身旁的李老七小声提醒着。

陈长生点点头，听李老七继续说道：“如果打赢了，记得捡地上的东西，给钱的时候能多算些；打输了记得装死，千万别带头跑。”

“七哥，为啥不能先跑？”身后的李铁头小声问。

“你傻啊！看看山头上的弓箭，谁先跑就射谁。前些年和北村的干仗，李老财的弟弟就吃了亏，抬回去的时候，身上被穿了几十个洞。”李小七小声说着。

陈长生用手碰了他一下，带队的人过来了。

他们的队长三十五六岁，满脸横肉，双目鼓出，面颊短须如刺猥一样胡乱呲着，虎背熊腰，壮得很头猛牛，声如破锣，人见人畏。

“你们给我听好，明天活就完了。你们在这儿住两天就滚蛋。没出事算你们好命，白拿银子；有事就给我顶着，谁他娘的拿了银子不干活，老子剁了他。”说着，将手中铁枪往地上一戳，“啪”的脆响，地上石板裂为数块。接着将手一挥，带着大伙爬上左面山头。

山上已有一队士兵，头戴黑色蛇首盔、身披黑色蛇鳞甲、脚穿皮靴，极有威严；走起路来，整齐一致，身上铁甲片“哗哗”作响，声势十足。

大家从村里过来，知道要打架，全捡最破烂的穿上，一身破衫草鞋；双方靠近一比，陈长生他们就像刚被官兵俘虏的流寇。大伙看到这身装备，羡慕得直流口水，眼睛发直、盯着不走。

“过来”队长大喝一声，把大伙惊醒，将大家带到不远处，把地上的铲、锄、镐、筐一分，破嗓子说道：“在这儿挖土垒石，天黑前给我筑好一道土墙，什么时候完事，什么时候吃饭。”

大家都很听话，马上干起活来。

“七哥，你说这两天会有事吗？”李铁头铲着土问。

李小七低声道：“你没看到这些军爷吗？只怕要出大事，给的钱越多，事越大。”

旁边挖土的陶老三道：“老七，有动静招呼一声，大家都跟在你后面。”虽然来自不同村，但预感要出事后，都不愿做炮灰。

陈长生一直在观察，这些铁甲兵的功夫，都在明劲中层以上，手中的铁枪，六十斤左右的样子；凶神队长是明劲大成，周围机弩、弓箭全是重装备，看来对手绝对是劲敌，这两天恐怕不会好过。

戌时，山头的土墙、堑壕全部完工，天已渐黑。大家在吃饭时，突听山下有人喊：走水了、走水了。

望下一看，几间木屋的火势还挺大，一根烟柱，飘向空中。众人挖土砸石将火扑灭后，没发现有什么动静，管事的查询半天，只是意外失了火。

陈长生独自在一棵树下休息，闭目养神，突然灵光一闪，：这山谷里没有水源，如果对手用火攻，天干物燥的，还不全给烤熟了。他越想越怕，赶紧先藏了几个水囊，找把锄头挖洞防火，他现在内劲十足，不吝惜力气。

李铁头打趣道：“傻子又犯病了，到处挖洞想讨赏钱。”

大家一阵哄笑。

天气凉爽，风清宜人。谷中火把成串，人们还在忙着。山上禁止点火、禁止大声说话，铁甲兵们坐在土墙后，五六十斤的破甲弩，架在墙垛口上，时刻警戒。

陈长生一个人躲在挖好的洞里，洞内开了通气孔，周围草木全被他铲了。

刚才的失火，让李守信愈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今晚朱家一定会来！严令众人刀甲着身，彻夜戒备，张弓以待。

夜空无月，星光依稀，山上宁静如水。到了丑时，睡意正浓之际，陈长生听到空中传来声音，由远及近，如同骤雨强风来袭，看地面却又无一滴雨点。

“敌袭、敌袭”一句大喝，响彻山谷，“扑扑扑”一排排的火箭、火球从天而降，上面包裹的松油等物，撞破后流淌燃烧。陈长生探头一望，吓了个半死，空中火雨，铺天盖地袭来，照得三座山如同白昼，他连忙缩进洞内。山上林木全在燃烧，滚滚浓烟裹着辛辣之气，弥漫山野，热辣的空气直往人眼鼻里钻。到处都是惨叫声，被烧着的人，带着烈焰四处乱跑，很快变成了焦尸；活着的人，趴在地上保命。

几轮火雨后，整个山谷炽热如铁，辛辣的浓烟充斥谷中，火光通天、黑烟滚滚，变成了一个烈火地狱。嚎叫之声，传遍西村，幸存之人十中无一。

李守信被呛得涕泪满面，身边一个化劲大成的高手，护着他逃离了矿山。

李长兴虽是化劲，但无胎息之功，被浓烟一呛，五感全失，身上中了数箭，饶是有金钟罩护体，也被火油、松脂烧伤，须发皆焦。弓弩之力太强，箭雨密集，把他打得口吐鲜血，最后捡起地上死尸为盾，才有了喘息之机。

陈长生靠几个水袋，免了烟熏之苦。箭雨之后，他捡起一根长枪，冷水淋布、蒙着口鼻就往中间后山跑。现在山上林木全在燃烧，石土都已烧烫，逃生的时机，不过片刻之间。到后山时，见前面的山道已被人堵上，几个人正被围攻，他赶紧藏在一棵着火的树下。

被围攻的几人，都是化劲高手，手持长刀、铁枪，其中一人便是李长兴。几息时间，他们已杀死数十人，冲下山去。山下地宽路阔，一轮箭雨射来，只伤了其中一个，箭雨被几人抡转兵器挡开。化劲高手的速度和力量，不是这些人能及。几人心有默契，分散冲杀，三百多人的包围圈，被冲得七零八落，死伤遍地。伏兵里也有化劲高手，但只有两个。

战争和比武不同，冲下山的高手，根本不与朱家埋伏的高手纠缠，只是追着功夫差的人杀。两名高手看着手下一个个死在眼前，怒吼连连，但却毫无办法。一刻钟时间，三百多人，死伤殆尽，只剩地上嚎叫着的十几个伤残；化劲高手，以一杀百。

陈长生看得目瞪口呆，在化劲武士面前，明劲、暗劲的武者，如同婴儿、如同薄纸，不堪一击、一击就碎，真的是挨着就死、碰着就亡。你的招式在他们眼里，如同慢动作一般；这几人全身皆是利器，举手投足，都能取人性命。什么铁甲、盾牌，如同小儿玩具，被一掌拍到，铠甲不裂，皮肤不伤，但体内脏腑俱碎、血脉尽断。一战下来，只有一个逃下山的化劲修士，因伤重被杀。伏兵中的两个化劲高手已被气疯，死追着逃跑的两个高手远去。尽管陈长生曾修到元神出窍之境，但他在地球上连只鸡都没杀过，更别说这种数百人的贴身厮杀。

山谷里火焰冲天，山谷后尸横遍野，地上传来一阵阵的惨叫之声，由强变弱，渐渐无声。跑来助战之人，早被吓跑了；只要被化劲高手盯上，活不过三息；那些铁甲、钢盔，全是累赘。化劲之威，让活着的兵士，闻之丧胆。

陈长生一失神，衣服被点着，烧伤了一小块皮肤。把火扑灭后，他只想尽快离开这儿，太惨了！断肢横飞、脏腑一地、血流成河；尸体被烧发出浓浓的焦臭味，弥漫四周，只闻到一丝，差点让他呕吐起来。风中的血腥味，吸引了远处的野兽；林中的大火，又让群兽胆寒。远处山林，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狼嚎虎啸，人发杀机，天地反复，其惨如此。

西村在大树村的南面，陈长生向北狂奔，只想忘掉山谷一幕。

近千人被杀，镇上无丝毫波动。七星镇的人听说西村山林失了火，有人被烧死，大家对此不以为意。山火之事，年年皆有，不足为奇。有回村的人，也是闭口不提，只说是山火后，大家走散了。

二三十个西村伤者，躺在医馆疗伤，镇上的盐铺做起了慈善，给他们缴了费用，还补贴了一些银两，得了个好名声。

朱福第二天就回县城了，他只对化劲高手心生敬畏，对于山谷死尸没有任何兴趣，这只是一场小仗而已，并且是他赢了。

朱万利召集的人，死了一半。他亲眼目睹山谷中的杀戮，他知道自己这一生，不可能练到那样的境界，就算万人护卫，面对这些高手，自己还是如同蝼蚁一般，毫无招架之力，何况还有传说中的先天高手、丹道高手。心中对权势之争，不再感兴趣，只想找机会离开是非之地，过上平淡的生活。

李长兴逃脱了，但身受重伤，被人发现昏死在田梗上，保住了一条命。

陈长生回村时，才知道大树村出去的人，他是第一个回来的。虽然曾看了许多战争影视剧，但一时间无法接受，足足用了一天一夜才将气息调匀，只是让人感觉，他比以前更怂了。

老陈头问了几次，陈长生只说遇了山火，大家逃散了。

村民知道他回来，纷纷前来打听，得到同样的结果。不久后，镇上传来一样的消息，村里人都去西村找人，大树村一下全走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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