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心慌了。
他的确心慌,因为远处五陇坂上烟尘乍腾,疑有数万伏兵。
而身后突利那一双毒蛇一般的眸子,盯得他后背发凉。
他知道,如果再向前入侵,侵入大唐腹地的话,身后早已经不服他的突利,很有可能率兵反叛。
甚至突利根本不需要和他针锋相对,只要突然率领大军杀回突厥,然后打着始毕可汗之子的正统名号,便能将突厥大可汗的位置坐实。
这让颉利可汗忧心忡忡。
但即便如此,即便可能需要退军先把后顾之忧给解除,但他依旧不会大度到把宁寒这一员实力可怕的猛将给放走。
此时大唐连年征战,兵甲匮乏的情况下,依旧能有如此的猛将,甚至一己之力拦下了整个突厥大军的脚步。
这种人,对颉利来说充满了威胁。
若放虎归山,等再过几年,恐怕这样的人,足以成为他突厥的心头大患。
陷在敌军重围之中的宁寒,此时也难免的感觉到了吃力了几分,手上的两柄陌刀此时已经淅淅沥沥的滴着鲜血。
周遭地上滚落的人头,在马蹄之下变得脆弱不堪。
但即便如此,在突厥大将带头冲杀之下,这些如临大敌的突厥贼人的士气依旧是再一次高涨。
而敌军的重整旗鼓,让宁寒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纵然已经开启四门,力量得到了巨大的增幅,但终究面对的是源源不断的突厥大军。
而他根本不知道何时才能杀到头。
就仿佛在荒漠之中行走一般,没走出一步,便是数个人头落地。但他根本无法知晓,这片荒漠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还需要走多少步才能走的出去。
这种近乎漫无目的的杀戮,最容易让人产生无力感和疲倦。
但他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一刻不停的杀戮。
杀到突厥心惊。
杀到突厥胆寒。
杀到突厥不得不退兵。
仅此而已。
李世民回到了军中,甩开了身后的一众密探和追兵之后,心中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身上的冷汗这才落了下来。
只是当他站在了五陇坂上,看向下方那令人震撼的战场的时候,整个人依然是呆滞的说不出来一个字。
突厥大军如同海啸之下的波涛,而宁寒孤身一人,如同飘摇的纸船在波涛上飘荡。
敌军的浪潮一波又一波的席卷而来,纸船总是摇摇欲坠,却总能悄无声息的在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之下安然无恙。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样的纸船能否承受住下一波的浪潮。
李世民提起陌刀,牵着夜枭马想要杀下五陇坂。
让他如此旁观着宁寒以命相搏,他做不到。
只是刚欲下山,几名儒兵便将他拦了下来:“秦王,宁将军有令,无论是谁,在他没有回来之前,万万不可下山!”
李世民一把推开了那两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儒兵:“难道尔等要我在这儿眼睁睁的看着宁寒困于敌营,生死难料?!”
他们虽然心中同样担忧,但军令悬在头顶上,而他们如今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相信宁寒。
毕竟三十万敌军压境,如若有一丁点儿纰漏,都有可能导致惨不忍睹的溃败。
“秦王,你已将主将之衔交由宁将军,则我等谨遵宁将军军令,纵然是殿下,也不得违抗!”
“此时突厥心中顾及,故而不敢贸然出兵,若是殿下贸然出去,恐怕会让突厥得知我军虚实,从而一发而不可收拾!”
李世民看着众将士,接着,目光又转向黑雾腾腾的战场,终究还是咬牙冲了出去。
“尔等放心,我自有分寸!”
众人阻拦不急,夜枭马已经一路狂奔出去,向敌营之中掠去。
李世民一向都是一个冲动的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向来都不需要别人来交。
更何况此时陷入敌营之中的人,是宁寒,如今这个世上他最珍视的人之一,若是袖手旁观,导致宁寒战死疆场,他心中的悔恨便彻底无法消弭。
因而,若是死战,便同生共死。
“颉利!突厥与我大唐,早有盟约,今日你为何背弃盟约,侵我疆土!”李世民手执陌刀,义正言辞的向颉利呵斥道。
颉利可汗看着从五陇坂上下来的李世民,眼神中充满了一抹狠色,盟约的事情避而不谈,反倒是讥讽道:“李世民啊李世民,没想到你竟敢孤身出战,果然唐军之中都是一些疯子,我倒要看看你二人若死了,这唐军如何招架的住我突厥三十万大军!”
李世民脸上没有一丝惧色:“颉利你若真想一战,便随我上五陇坂决战,当然,你也可以留下突利在五陇坂下作为后应,若是五陇坂战败,可汗也好有个退路,不是么?”
颉利脸上充满了几分后怕,李世民的话,让他心中立马产生了几分莫名的直觉,难道突利真的在后面做些什么?
李世民以为颉利心中忧虑,便会草草退兵。
宁寒则是头疼的看着站在五陇坂下的李世民:“这个白痴兄长,颉利这样的枭雄,如果不捞到点好处怎么可能退兵。”
而且他也很清楚,单单是有好处还远远不够,让颉利可汗心甘情愿的带着好处滚蛋的前提是,在军事上将其震慑。
弱国无外交。
若是军事上节节败退,那所谓的和平条约,不过是强盗的遮羞布。
只有真正的把颉利打怕了,打怂了,打得他想要退兵的时候,这时候的言和,方才能留得住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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