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的天书
第六十六章: 这账先记着（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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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你呀……”朱颗粒摇摇头。虽然这么多年了，朱三还是原来的那个朱三，让他打心里欣喜，但朱三的老毛病，着实让他也有些头疼。
“俺咋来？老东西，”朱三瞪一眼朱颗粒，“今要不是跟上你，俺一准还让他们喝糊不烂，哼!谁想来俺天州县蹭油，俺就涮他的肠子。让他……”
“行啦，臭小子，说你是个噘嘴驴子，你还不服。这客都请了，还叨叨个啥？”朱颗粒瞅一眼朱三，苦笑着摇摇头，“你呀，天生就不是个做官的料。”
“俺，俺本来就是个卖肉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朱三脖子一梗，“白吃白喝，让俺陪笑脸，当爷供着，俺……”
“行啦。臭小子，越说你脚小，你还越圪能[注:1]起来了。”朱颗粒长叹口气，瞅瞅朱三，“臭小子，关公门前耍大刀，看把你能的。就你那点小心思，当老夫看不出来。你小子一见面就哭穷，叨叨了一晌午，不光是为了省一顿便饭吧？……”将将当着御猫和吴之也俩人的面，朱颗粒有好些话，不好说，也不能说。现在就剩下了他和朱三这一对忘年交，说话自然也就随便了好多。
“嘿！嘿！嘿！”朱三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那笑有得意，还有……更多的是坏笑。
“臭小子，敢情将将你是在给老夫下套子，”朱颗粒指指朱三。“你小子，居心叵测，用心不良。”
“老东西，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赖人。”朱三显得很委屈，“俺那都是为你好,保全您钦差大老爷的名声，俺，俺就是想让您就坡下圪台。……”
“拉倒吧，你，你小子黄鼠狼给鸡拜年，指不定还憋着啥狗屁……”朱颗粒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很感激朱三。这一路上，出于种种考虑，他谢绝了好多地方上的接风洗尘，可在天州县他却左右两难。吃不得，又推不得。好在朱三配合，心照不宣，一唱一和，红了脖子黑了脸，呛呛半天，最后……不过，他也看出来了：朱三帮他，可不仅仅是……
“老东西，你，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度……”朱三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下半句。
“臭小子，就你大字不识几个，也敢在老夫面前拽文弄字，”朱颗粒拍拍朱三肩膀，哈哈大笑，“臭小子，听好了，那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记住：是dou不是du。”
“老东西，你，你……”朱三脸鳖的通红。“你就是个小人。”
“臭小子，老夫是小人，你是大人。”朱颗粒双手一拱，连连作揖，“朱大人，承蒙大人适才出手相助，老夫不胜感激。”
“老东西，少跟俺整那嘴头上的扯淡话，中听不中用。”朱三摆摆手。
“臭小子，中！咱就来点中用的。”朱颗粒呵呵一笑，“朱大人，这银子省了，酒席免了，你小子赚了面子，连里子都有了，该满意了吧？”
“满意个逑。”朱三眼一瞪，“俺哭了半天穷，啥也没捞着，到头来还是倒贴了顿饭，”指指朱颗粒，“老东西，你少得了乖卖乖，你才是里子面子都有了。你不光落了个清官好名声，还……，”
“行啦！臭小子，有完没完。”朱颗粒四下瞅瞅，指指朱三，“你小子能不能小声点。”
“能。不过，……”朱三嘿嘿一笑，“老东西，今是个好日子，皇恩浩大，万民同乐。”拍拍朱颗粒的官服，“你可是奉旨办差的钦差大老爷，代表的可是朝廷，大老远来一趟，总不能让咱这穷的鸟都不拉屎的地方，白张急穷欢喜一场吧？咋样？没多有少，……”
“臭小子，打住！”朱颗粒打断了朱三的话。朱颗粒和朱三共了十几年事，朱三是啥人，他比谁都清楚。朱三下面还会说啥，他心里更是十分清楚。可朱三说的这事让他着实为难。他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抖抖身上的官服，苦笑着打哈哈，“臭小子，你就别糟贬老夫了。老夫身上除了这身行头，的的确确半个子都没有。要不，这么着吧。回头，等你小子上京城，俺请你。秦淮河，你小子随便点地，中不？”
“那不中！”朱三连连摆手，“俺是卖肉的，小本生意，不赊不欠。咱还是老规矩，亲兄弟现过现。”朱三嘿嘿一笑。手一伸。
“臭小子，你……”朱颗粒两手一摊，苦笑，“臭小子，不怕你笑话，俺这个钦差，其实，就，就是个跑腿的，就……”
“大户人家的丫鬟，拿钥匙当家不作主，是吧？那你来干啥？就为了城门楼上那三字……”朱三不依不饶。其实，朱三一见朱颗粒就哭穷，明面上好像就是为了省一顿饭钱，实际上他还有更大的想头。不过，对天发誓：他可不是为了自己。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朱颗粒生怕朱三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慌忙去捂朱三的嘴。
“……”朱三并没有挣扎。其实，朱三虽然经常说话不过脑子，但他不憨不傻，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哪怕是随口一说。
“你小子……”朱颗粒惊恐地瞅瞅四周。
“咋啦？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就是当他面，俺也是这么说。”朱三虽然知道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但还是说了。一来，是故意说给朱颗粒的，二来，……
“臭小子，行啊！几年外放，臭毛病一点没改。山高皇帝远，动不动就毛不顺，尥蹶子，”朱颗粒晃晃提在手中的尚方宝剑。“中！老夫今就代皇上给你捋捋，顺便修修掌子……”
朱三瞅瞅朱颗粒，脖子一梗，哈哈大笑：老东西，你少吓唬俺。俺这，这也是为天州县的老百姓讨个说法。
“你……”朱颗粒长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臭小子，你就作吧，早晚有你吃亏的。”
“吃亏？”朱三瞅瞅朱颗粒，“俺现在就亏大了。老东西，这账俺先记着。早早晚晚，俺今这白米饭不能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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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圪能:天州方言。引申为逞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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