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书吏问。
“李大罗。”矮粗男人说。
“从哪来的。”
“枯树村。”
“同来的还有什么人?”
“没什么人了,我自己跟着别村人到这的,都说这边富裕,可以找口饭吃,饿不死。”
“别说废话,问你什么答什么。”
“是大人!”矮粗男人点头哈腰。
“你会做什么。”
“我是庄稼人,会种地,会放牛,有膀子力气。”
“要卖身吗。”
“不!”
“好,走吧,去甲号栏那里等着听候县令大人统一安排。下一个。”
“你叫什么?”
“丁大力,家住南蛟村。”
“问你什么答什么。同来的还有什么人。”
“后面到李大娘那,就是那个正和别人说话的老太太,我们这些人都是一起来的。”
“你会做什么?”书吏不厌其烦的重复问道。
“我会打铁,十里八村我可是有名的铁匠,打出来的斧头能用两辈子。”
“你卖身吗。”
“不卖!”
“走,你也去甲字栏等着听候县令大人统一安排。”
“下一个。”
“你叫什么?”
“我叫小牛,大号叫什么。”
小牛搔搔头,回头喊李大娘道:“李大娘,这边大人问我大号叫什么?”
李大娘和别人闲扯被打断,很不开心喝道:“狗脑子,记着点,你叫牛修文,自己叫啥都记不住,死了墓碑上谁给你刻名字。”
小牛红着脸回头对书吏道:“大人,我叫牛修文。”
“听到了。”
“会做什么。”
“啥也不会。不过,会要饭算会什么吗?”
“你个小毛孩,有手有脚,就想学人讨饭,想讨饭,回去把自己手脚打断再说。”
杨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牛对他好,可是毕竟是对他好了,这种亲近感让他很舒服也很感动,把他当做自己人的推了小牛一把,让他别丢人现眼了。
他替小牛说道:“你好长官,我这个兄弟待人亲和很有韧劲,估计可以做服务行业什么的,你看看他是不是也得去甲字栏。”
这个书吏愣愣瞅了杨卫几秒,觉得面前这个人说出的话,似乎能听得懂,似乎又没听过别人这么说话过,总之是一种奇怪的表达方式。不过他不想在这些破衣烂衫的讨饭鬼面前失了威风,索性喝道:“要你多嘴,你,去甲字栏等候。下一个,叫什么名字。”
程序不能错,不然会打乱节奏。
“杨卫。”
“会做什么。”
“会卖房子,算什么行当?”
根据杨卫分析,后续可能县令会按照登记,把灾民安置在各个岗位上,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以,他不想去做其他不熟悉的行当,最好还是干熟门熟路的中介行业,看这偌大一座城,少说也有千把间房,重操旧业应该不难,只是不清楚古代中介有什么套路。
“牙行。”书吏上下打量杨卫两眼,这可是前面那些人都没有过的待遇,杨卫感觉自己是不是被高看了。
哪知好梦没做完就等到一句:“车船店脚牙无罪也可杀。看你就不像个老实人,哼!”
这是万恶的旧社会啊,凭什么我这一个清清白白的高级房产置业顾问,到他这随手就可以宰了,当我是牲口啊,讲点道理好吧,有种将来买房子别找我。
“你打算卖身吗。”
“长官,我这样的能卖多少钱?”
“想卖身就去丁字栏等着,不想卖就去甲字栏等着。”
杨卫边走边嘀咕道:“服务态度这么差,现代古代公职人员都一个脾气。”
小牛凑到正愤愤不平的杨卫身旁。
“杨大哥,你别卖身,卖身为奴就不自由了,天天得被主家打骂,活儿得从早干到晚,你这么有本事,随便干什么都是可以的。”
“我有本事?”哦,对啦,可以听听小牛说说原本这个杨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是啊杨大哥,你看了那么多的书,通晓古今,时常给我讲前朝大前朝那些典故,虽然我都没记住,但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你是最厉害的,我娘死之前跟我说过,杨大哥是正派人,跟着你学做人准没错。”
杨卫羞臊的点了点头,心里合计小牛他娘和上一个杨卫是不是有点什么。
俩人说着话往甲字栏走,远处迎面走来一个人。
“杨大哥,你看那边的那个人,是不是路上见到的那个和尚。”
杨卫顺着小牛手指方向,只见一个光着上身的光头,正抄着手走向他们这边,果然就是准备念地藏经超度杨卫的和尚。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总算见到你们了。”
是很贫的那个和尚,杨卫看他光着上身,却不像他那样瘦骨嶙峋,明显可以看到他腹部隆起,胳膊粗壮,这样的身材,可见他这个出家人还真是佛祖保佑过的。
和尚见俩人不吭声只是打量他,以为他们二人没有认出他是谁,说道:“在山上,我骑驴从你们身边路过,还记得贫僧吗。”
小牛挠挠头。
“穿着和尚服的时候记得,现在只记得光头,不知道你是不是那个光头。”
“没错,我就是那个光头。”和尚喜形于色,他倒不是很在乎别人如何称呼他。
忙又说道:“你们遇到贼人了吗,哎,贫僧本就清苦,可是贼人连佛家弟子都不放过,种善因得善果,多行不义必自毙。”
杨卫不是佛教徒,从来没去过庙中,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僧人。叫秃驴,好像是骂人的话,叫光头,又好像模糊了对方的身份,叫大师?不过在现代叫人大师好像都有点讽刺的味道,毕竟真大师可不多。眼前这个和尚四十多岁年纪,当得起吗?
“大师——傅,我们也遇到山贼了,不过山贼见我们可怜,给了我们一袋干粮。”杨卫呵呵笑道。
和尚眼睛不自觉的瞟到了小牛腰间系着的袋子,那是他的袋子,里面装的什么他当然知道,不过现在这个鼓囊囊的袋子归了别人,心里别提多不舒服。
“大师傅,你饿吗,要不要来点吃的。小牛,给大师傅一点你袋子里面的吃的。”
和尚连忙合十口诵道:“善哉善哉!多谢施主慷慨。”
小牛解开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把草叶子,强行塞给了目瞪口呆的和尚。
“对了,大师傅,你怎么称呼?”杨卫好奇问道。
“贫僧济言。”和尚有些不想和面前这两个人继续打交道了,但是又苦于要求人相助,实在没办法。
“济言,好名字,济字辈的,对了,你认识济公吗?”
和尚摇头。
“这个济公好像也叫济癫,神神叨叨的,但是他有法力,能把人屁股变脑袋上去,还能把石头变成银子,平常拿一把破扇子,还拿一条大狗腿,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和尚还没开口,小牛倒是一脸期待的抢先问道。
“因为他爱吃。”
“善哉善哉,佛门怎么会有这等出家人,施主你是在框我吧,世上哪来得法力,都是别有用心的人传讹罢了,信不得,信不得。”
听了和尚的话,小牛不死心问道:“杨大哥,真有会法力的人吗?”
“你认为呢?”
“我信杨大哥。”
杨卫忽然发现,他身边这个小孩子,很像一个人,那个人曾经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小伙,当时是杨卫面试的他,小伙很直率的问杨卫,我什么都不会,可不可以用我,只要能赚到钱,你说什么我听什么。杨卫当时觉得那个小伙有点傻气,但是他有自信,只要肯听话,就一定能把他调教成出类拔萃的经纪人,然后就是一番精心的培养,那个小伙果然成功的跻身为高级置业顾问,甚至业绩一度超过了杨卫这个带人的师傅,从那以后,那位小伙不再迷信杨卫的能力,他拥有了强大的自信,他认为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源自于他自己,最后他离开了杨卫所在的公司,飞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面前这个土了吧唧的小牛,居然和那个没自信的小伙惊人的像,都那么相信他,对他有着迷信的崇拜,也许这只是一种错觉,不过他也希望最好也能给小牛像那个小伙一样的改变命运的机会,至于未来成功的人会不会存有感恩的心,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杨卫发现自己有点想多了,他身上除了一身破衣服,好像什么都没有,还有什么权利瞎做白日梦。
“济言大师傅,你有什么事吗?”杨卫岔开话题。
“有,有的,我想请两位,给贫僧打个证实,我本是要到良才县城中法檀寺挂单,可是城门的官兵不让进,硬说我是逃难来的,我的度牒和袈裟都被山贼抢走了,没法证明身份,因此我想两位陪我去城门那帮我证实下,我确实不是逃难来的。”
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和尚还真有事情,不过这个忙似乎也不难帮,杨卫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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